“我按照你的話，派人全程盯着禮服的制作過程，把尚衣局接觸禮服的人都扣了下來，另外重新做了一件，這才安心。”皇後恨恨的盯着那堆華麗的碎片，若是在祭祀大典上她被人扯了一下，那可就出了大醜了。

周錦悅有看了一圈那間完好無損的禮服，裡裡外外的檢查了一遍，這才松口氣：“姨母，我們提前防備總不是壞事。”

皇後的眉眼一寸寸的冷下來：“嗯，好孩子，這段時間你為我費心不少，接下來，你安安心心的參加祭祖吧，看看接下來的好戲。”

周錦悅看着皇後的眉眼，笑了。

的确可以放心了，皇後也并不是那種單純無知的女子，沒些手段，豈能坐穩後位那麼多年？上輩子的祭祀大典上雖然有些意外，但姨母卻是安然度過的。

臨走之時，周錦悅還是回頭道：“娘娘，你和太子的處境，要小心了。”憂心忡忡的目光朝着女人望去。

皇後目光悲切：“姨母知曉，能走到如今，已是上天厚待了。”她自嘲的笑了笑：“我還以為他成了皇帝之後，這一天到來的時間會更早。”早在她陪着他正式成為皇宮的主人那一天起，就預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了，後來這麼些年，她看着後宮的女人一個又一個，偶爾也會失落，但從來沒有因此失去理智。

這一天終究來了。

若是她沒有兒子，她應該能和他走的更久一點。

可她是一個母親。

丈夫可以是很多人的丈夫，可她隻有一個兒子。

她的兒子再不成器，她也是要幫他的，更别說那是一個很乖巧的兒子，孝順，聽話，照顧妹妹，他作為兒子的一切都很好，可他的身份不僅僅是一個兒子，還是太子。

做太子不符合皇帝的要求，就會被廢棄，古往今來，廢太子沒有一個可以善終的。

她不允許。

周錦悅看着美婦人，心底的不安愈演愈烈。進宮她已經把所有可能發生的差錯都和皇後說了一遍，讓她格外注意，但看着皇後的神色，心裡的不安沒有減少，反倒慢慢擴大了。

周錦悅就像是感覺要發生什麼一般，喃喃道：“姨母......”周錦悅和皇後關系親近，但大多數時候，她還是尊稱皇後或者娘娘的，但此時，她看着那個滿面哀色的婦人，卻總感覺她下定了，某種決心了似的。

皇後朝她寬慰的笑笑：“去吧，央央，時間快到了，阿滢還在等你一起過去呢。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擔心。”神色柔和，仿佛剛剛都隻是周錦悅的錯覺。

周錦悅慢慢的退了下去。

*

皇廟早在兩個月之前幾位已經有人打掃了，皇廟的屋檐挂着銀白的條幔，上面還有用金線繡着密密麻麻的經文，一陣風吹來，搖搖晃晃的。

編鐘清亮的聲音傳得很遠，昭示着時辰已到。

各位命婦按照品階有序的踏入皇廟，列隊在左右。

周錦悅已經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前頭就是她的嫂嫂關芃。

人群的盡頭，皇帝身着明黃的九龍黃袍，繡着雲紋，象征着他九五之尊的身份，他伸手和皇後一起，一步步的向祭壇走去。

周錦悅看着皇後姨母的身影，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姿态端莊，一步一行皆彰顯着母儀天下的風範。

在場諸人，除了帝後，皆需要跪下，直至冗長的祭文被宣讀完畢方可起身。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除了那被破格登台的榮貴妃。

按理說，隻有帝後可以上祭台，太子是國之儲君，也理所應當，但是榮貴妃在台上，就不大合規矩了。

周錦悅很是疑惑，準備等結束後去問問姨母。

不過，姨母安排的好戲，在什麼時候開始？

周錦悅正想着，卻見龍紋鼎中煙火缭繞，這種濃度，不像隻是皇香燃燒升起的，此時因為繁瑣的儀式和流程，已經将近午時了，烈日當空，加上厚重的禮服，在場的不少人都微微冒出來汗。

又有濃煙，一時間更加燥熱煩悶起來。

皇帝因為上完香後背對爐鼎，祭壇下面的人還沒有起身，皆跪地伏拜，一時間居然沒人不對勁。

還是主持祭禮的慧然法師喊道：“皇上，不對勁，快躲起來！”

皇帝雖然也感覺很熱，但往年都是如此，他隻以為是日頭太烈了，聽見慧然法師的那一聲叫喊，方才扭頭往後看去，臉色驟變：“來人，快熄了濃煙，護駕周全！”

下面衆人早在慧然法師出聲的那一刻就發現了異常，護衛也已經動手朝這邊趕來，但那煙霧蔓延的很快，帶着熾熱的溫度，尤其是靠近爐鼎的皇上皇後、還有仍然在祭台上的太子和榮貴妃等人，感覺尤其明顯。

隻過了很短的時間，衆人的視線被濃厚的煙霧遮掩，隻能模糊的感受到身邊之人的存在，此時隻有官職低微、站在最後面的人能看清彼此，但那濃煙來得太過猛烈，台下之人已經看不清祭壇上的情形了。

現場亂成一片，陸裕卓憑借着方向和聲音找到了陸家的幾位女眷，把她們幾人攔在身後，護送她們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就在此時，幾支鋒利的箭矢悄無聲息的劃破煙霧的屏障，直奔皇帝所在的方向，祭台下的諸人隻顧着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糟糕處境，沒人注意到台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