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悅淡淡一笑：“今日穆公子的打扮很精神。”

穆佑臨穿的是一件很簡單的青色棉袍，但衣角卻是用墨綠色的線繡了幾株挺拔的竹子，衣襟和衣袖也用墨綠色的邊滾過，不用想也知道是秦氏的傑作。

穆佑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得了小姐的資助，母親的身子好了不少，能繡一些東西出去賣了，我現今也能出去做一些教習之類的事情，手頭上也寬裕了，母親說出門在外，總要打扮一番，不能失了禮節。”

周錦悅默默點了點頭。她知道秦氏并非沒有見識的婦人，與平常的鄉下農婦還是有區别的，可見之前穆佑臨的父親，可能也不是什麼普通人物。

想到穆佑臨的父親，周錦悅不知道該不該這個時候說出來。

周錦悅問：“你知道你家裡還有其他的什麼人嗎？比如，祖父祖母？”

穆佑臨搖搖頭：“我并不曾見過我的祖父祖母，父親和母親也從未提起過。”

周錦悅沉默了一會兒。

穆佑臨似乎察覺了什麼，說道：“小姐想說什麼嗎？”聲音很溫和。

“如果，如果你祖母一直在找你，你會回去認祖歸宗嗎？”

這次輪到穆佑臨沉默了。他意識到，他的祖母，可能是周錦悅認識的人，或者說，還有可能是什麼官宦大戶，否則周錦悅不會用“認祖歸宗”這四個字。

可穆佑臨最先問出口的竟然是：“小姐一開始就知道我祖母是誰嗎？”

周錦悅顯然有些詫異，但還是回答了：“隐約有猜測。”周錦悅思索再三，決定還是實話實說。

穆佑臨隻覺得心頭升騰起一絲的怒氣。雖然事實上她并沒有什麼欺騙他的地方，但是穆佑臨一想到，周錦悅找上他可能隻是因為他背後的人或者勢力，他就有一種被欺騙的感覺。

穆佑臨垂下眼睛，表情變得有些冷：“小姐是需要我認祖歸宗回去做什麼麼？”

周錦悅或許察覺了，但是依然還是據實答了：“沒有。”她幫他，隻是不希望他成為白晟甯的爪牙，與他背後的家世無關。

這答案有些出乎穆佑臨的意料，他擡起頭來：“那你此時告訴我是......”

周錦悅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我隻是覺得，你應該知道。至于回去還是不回去，你自行決定便可。”

穆佑臨的嘴唇動了動，那股子怒氣忽的又消失了。他半開玩笑的說道：“你剛剛應該說不知道的。”如果剛剛周錦悅說不知道，他會對周錦悅更加感恩戴德。

周錦悅漠然：“不想撒謊。”一個謊言需要更多的謊言去圓，而且，有時候謊言被發現的那一刻起，會起到反向的作用。

“那你是因為我的祖上，才幫我的嗎？”穆佑臨索性直接問了，在問出口的那一刻，其實他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不是。”

穆佑臨又覺得有些好笑，他怎麼會以為周錦悅會因為他那個未知的身世而刻意去救他，若是要施恩，周錦悅一開始就不會是那樣淡漠的态度了。

她從來沒有在他面前掩飾過自己的态度和目的。

穆佑臨于是笑了出來：“那小姐說說，我是誰？”

周錦悅慢吞吞的擡起眼皮：“我以為你第一句就會問這個。”正常人的反應，不應是第一時間就問他家到底是什麼背景、親人是誰嗎？

穆佑臨笑而不語。

周錦悅反倒遲疑了起來：“你應該是清遠侯府子嗣，清遠侯府的太夫人的嫡子幼時無故失蹤了，我查了一下，估摸着是你爹吧。”這話說的有些含糊，但上一世穆佑臨并未真的承認自己是清遠侯府的人，周錦悅自然也不清楚其中真相，這一世，她也并沒有着重去查——畢竟她需要的隻是穆佑臨離白晟甯遠一點，重要的是穆佑臨這個人，和清遠侯府并無關系。

穆佑臨看她這麼遲疑，反倒把剛剛的情緒都卸了下來：可見周錦悅也并不很确定他父親就是清遠侯府丢失的那個孩子。

周錦悅還在繼續說：“但我并沒有證據，隻是覺得應當和你說一下而已，至于想不想回去，決定權在你。你若想回去，我便幫你再查一查，若是不想，便算了吧。”其實挺難查的，時間久遠，穆佑臨的爹都死了好多年了。

穆佑臨問道：“我若回去，對你有幫助嗎？”

“沒有。”周錦悅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是否回去，由你自己決定，和我沒有什麼關系。”想了想，又說道：“侯府的太夫人很是可憐，不過清遠侯府亂的很，你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以穆佑臨的聰明才智，一點會清楚的知道他若是想回去，要面臨的可能是永無止休的争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