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佑臨沉默了一下,說道:“此事說來話長。我來京之後曾經遇到過一個人,那人曾是清遠侯府的舊仆,交談之時曾無意間透露過清遠侯府的曾經丢了一個孩子的事,細問之下,對方說丢失的那個孩子腳底有一塊紅痣,回去便說與母親聽,母親便提及我父親也不記得家在哪裡,腳上也有一塊疤。我好奇之下,才知道我父親當初竟是被祖父撿回來的,便再次去找那人多問了幾句。幾經輾轉,方才确定。”
“且,我的祖父,也就是撫養我父親的人,曾在我父親身上找到一個金鎖,但後來因為家境拮據,那金鎖被當掉了,當時是活當,本想等日後銀錢足夠再贖回來的。”
錢老太君的淚水湧的更兇了。
她的親生兒子、孫子,這都過得是什麼日子呀!
周錦悅默然。
原來穆佑臨還真的有證據。
人家的家事,她不知道也正常。當初她也有查到過穆佑臨往當鋪當了許多東西,金鎖有好幾個,顯見當初也是富足過的,東西太多了,也沒上心仔細去查,誰能知道中間還混了一個他爹的物件兒呢?
周錦悅不知道,當初她和穆佑臨說了清遠侯府的事情之後,當晚便向秦氏求證了,既然有了查的方向,又有秦氏在,他知道的信息更多,查起來比外人查起來更容易。
不過若不是周錦悅提到清遠侯府,穆佑臨也不可能往那家人上面去想,他心裡依然十分感激周錦悅。還有一些私心,想知道清遠侯府是不是真的對周錦悅毫無作用,若是有作用,他也不介意去争一争。
遺憾的是,清遠侯府隻是占了個“貴”字,名頭上好聽,但卻和“權貴”無關,祖輩的風光早已在後輩青黃不接的情況下,變得一日不如一日。
若是對于鄉野小子穆佑臨來說,清遠侯府尚且算是高不可攀,但對于如今前程大好的穆狀元來說,清遠侯府這個爵位,便有些雞肋了。而對于已經嫁入陸國公府、皇後侄女、及自身就是郡主的周錦悅來說,清遠侯府的作用的确不是很大,所以穆佑臨查清楚之後便把這件事先放到一邊了。
白晟甯也皺眉。
他也查到了,但同樣沒有仔細去分辨——當的東西太多,都是一些他看不上眼的小玩意兒,最重要的是,他夢裡并沒有提到這個關鍵性的物證金鎖。
錢老太君老淚縱橫:“老身這就去贖回來,都贖回來......”
事情已經塵埃落定。
隻等人去把那當鋪把金鎖拿回來、再去穆佑臨口中的清遠侯府的老仆中一确定,穆佑臨的身份便确認無疑了。
衆人并不認為穆佑臨敢撒謊,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豈敢在天子面前說這些一查就能知道的事情?
裴文東擡頭看了一眼明毅帝,隻覺得吾命休矣。
穆佑臨的身份确定了,所有他說的一切都将會被認為帶有目的性,為了私利污蔑得皇帝青眼的新科狀元,還帶上了兩名地位舉足輕重的朝臣。
人心都是自私的。先前裴文東利用這一點讓大家确定孟閣老徇私,現在大家便會認為,裴文東在知曉穆佑臨是清遠侯府老太太的親孫子之後,極力想除掉他,這也同樣合理。
明毅帝的表情仍然沒有太大的變化,隻是身處其中的裴文東能感覺到頭頂傳來的壓迫感。
明毅帝漠然的看着他:“裴文東,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有其他證據嗎?”
裴文東擦汗,他隻能證明孟閣老、郭陽和穆佑臨的關系,卻沒有實際證據能證明穆佑臨作弊。他不由得去看了看四皇子,眼帶祈求。
周錦悅冷笑一聲。
明毅帝也冷下臉來:“裴文東,你今日在百官宴上這樣鬧騰,為了一己之私,誣告孟閣老、郭侍郎、新科狀元,你當這裡是什麼地方?!”
裴文東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你私心如此之重,既然無心當差,那這禮部侍郎你也不必做了,即日起,降為禮部郎中吧!”
裴文東臉色慘白,卻不敢言語。他好不容易才當上禮部侍郎,今日一下子就給他打回六年前的職位,多年的努力付諸流水,并且得罪了孟閣老和下一任戶部尚書郭陽,最重要的是,惹得皇帝不喜,怎麼看怎麼不劃算。卻也無可奈何,灰敗着一張臉的回到位子上了。
今日真是好一場大戲,在位之人都看得十分過瘾。這穆佑臨的身世如此離奇,這百官宴都要變成認親宴了。
孟閣老和穆佑臨、穆佑臨和清遠侯府,這個新科狀元可真是不簡單啊。
尤其那錢老太君,現在還老淚縱橫的拉着穆佑臨的手呢,看樣子,定然是要認祖歸宗了。不過定然是不會在這大殿之中做什麼的,且看後續吧。
一時間殿内又恢複了和樂,還有不少人去恭賀孟閣老有了一個如此能幹的外孫,夫人那邊去恭賀錢老太君的人也不少。孟閣老還好,錢老太君是真的肉眼可見的開心,看起來比一開始的時候有精神多了,眼睛時不時的還去看一下穆佑臨。
皇帝似乎精神不大好,沒過多久,便離去了。他一走,皇後和幾位妃嫔自然也離開了,衆人便更放肆了,團團的把穆佑臨給圍住了。
周錦悅淺淺一笑,和關芃說了一聲,找了個機會離開。
可惜總有那些不長眼的人要過來幹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