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梨踏入李小姐的閨房,李夫人和春桃緊随其後。
李家在汴梁算得上是大戶人家,所以李小姐的房間裡也被裝扮的極其奢華貴美。
檀木梳妝台上随意擺放着紅玉髓梳子和金邊銅鏡,花钿妝奁裡還裝着幾支普通人見都沒見過的宮廷款式的金簪。
不論多奢華,在虞梨眼裡也就比普通的裝飾更繁複了一些,她一隻山裡的野狐狸對這些貴重的東西都沒有多大的概念。
所以虞梨一進來也沒有發出什麼贊歎聲,一直小心翼翼的檢查着屋内的每一個角落。
李夫人和春桃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尤其是春桃,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虞梨回頭注意到春桃的臉色,輕聲問道:“小桃桃,你可是身體不适?這裡有我和李夫人便好,你可以先去歇息會兒。”
春桃搖搖頭,聲音微顫:“一進閨房,便想起小姐,心中難過。”
李夫人聞言先是略帶震驚的看了看虞梨,随後面上露出一個和善的笑,但是那不解和驚訝的眼神可是在對虞梨說:虞姑娘,你很天真。
奴婢怎麼能在主子面前休息,何況是主子都還在忙碌。
這個時候春桃怎麼敢休息。
虞梨仔細一品,她似乎又讓李夫人聽到了“笑話”。
凡人真是别扭又麻煩。
虞梨沒把李夫人的嘲笑放在心上,轉頭安慰了春桃一番才接着尋找線索。
看來春桃真是個善良的小姑娘呢。
最後,虞梨把目光落在了一支未燃盡的紅燭上面。
這支蠟燭乍一看沒有什麼特殊之處,但是看燃燒的程度已經燒了過半了。
這支半殘的蠟燭擺放在李小姐華貴的妝台上,多少有些不合時宜。
可是又讓人說不出來是哪裡奇怪。
虞梨将蠟燭仔細看了看又放回了原處,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着什麼。
白天根本不需要點蠟燭的,所以這是夜裡點的蠟燭。
而虞梨先前也問過布置府邸的下人,全府的喜燭都是白天替換的,隻有李小姐閨房裡的蠟燭是夜晚春桃換的。
所以李小姐晚上點了喜燭很正常,而且有個守夜的小厮說他那晚看到了小姐抱着蠟燭去了婚房見新郎。
婚房裡的喜燭都是完整的,根本就沒有點燃過。
這樣看來,新郎官好像就真的是白天死的。
再按春桃先前說的話理下去,李小姐先死掉變成怨靈殺了新郎,然後再活過來失蹤。
對于一個凡人來說,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虞梨盯着紅燭看了一會兒,又用餘光瞟了一眼她身後的人。
……
虞梨坐在梁雲鶴的馬車中,随着車輪滾滾,來到了汴河旁的一家茶樓。
她徑直找到了昨日那位說書先生,未及多言,便遞上一袋銀錢。
那是梁雲鶴昨日給她的花燈錢。
說書先生初見虞梨出手如此闊綽,初時還猶豫不決,但見到銀錢後,便打開了話匣子,将所知的事情經過一一道來:“我前天夜裡,端着蠟燭出來起夜,忽見一個小姑娘青天白日下慌張大喊新郎官死了,她又進到一個房間大喊新娘子不見了……之後官府查案,卻一無所獲。風一吹,蠟燭滅了,畫面也就沒了。”
虞梨聽後,感到一絲無力。
說書人所見所聞,與春桃先前的陳述并無二緻,他也沒有窺見案發過程,并未提供更多線索。
說書先生撓了撓頭,一陣冥思苦想後,又補充道:“最初有一段畫面很不清晰,基本看不見,但有聲音。是一個女子的哭喊聲,說什麼‘賀郎,你騙我、騙她,不得好死!’可吓人了。”
虞梨陷入沉思,試圖将這些線索串聯起來。
這時,她腦海中響起了檀珩的聲音,冷冷地提醒她:“犀照術,能看見死人看見的東西。”
虞梨一下子就被點醒了,她激動的問說書先生:“你家附近住的什麼人?他還活着沒有?”
先生想了想,痛惜地搖頭回答:“有個女畫師住在我附近,很奇怪,她隻給女子畫肖像。她死前還給李府的小姐畫過像呢!唉,可惜啊,那畫師才華橫溢呀,不知是出于什麼原因半月前自盡了。”
虞梨腦中思緒飛轉,她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那副畫裡的怨靈可能是這個女畫師。
汴梁有個習俗,家中女子大婚前半月就開始發請帖,這與畫師的死亡時間極其吻合……虞梨有個大膽的猜測。
所有案子不外乎就是情、仇、财。
說書人聽到的聲音正是畫中女子殺害賀文時的憤懑怨恨之言,怨靈若是畫師,那就是三個人之間的恩怨情仇。
【賀郎,你騙我,騙她,不得好死!】
既然騙了畫師,也騙了李小姐,那畫師就因為恨才殺了賀文。
所以,虞梨猜測:畫師愛慕賀文,賀文一邊與她相好,一邊又與李小姐有婚約,但是畫師不知曉此事,賀文又不主動透露……他腳踏兩條船!
直到畫師收到了李小姐寄來的請帖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姘頭,一氣之下自盡而死,死後怨氣與執念太深,附在了生前為李小姐畫的畫像裡。
直到大婚那日,動手殺了賀文。
這樣一來确實說得通了,那李小姐呢?她又為何會消失不見?
事情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虞梨坐在馬車中,随着車輪的颠簸,她的思緒也起伏不定。她不由自主的跟美少年談論起心裡的疑慮。
虞梨用手指卷着耳邊的發絲,看上去有些焦灼:“美少年,我總覺得春桃姑娘在隐瞞些什麼。”
梁雲鶴聞言,驚喜的擡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