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珩的手指如鐵鉗般緊緊掐住雲鶴的脖頸,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近乎瘋狂的癫狂。
皮肉和骨頭在檀珩的手中被擠壓,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那聲音如同喪鐘的鼓錘,一下一下地重重敲擊着虞梨的耳鼓,讓她感到頭皮發麻,心跳加速。
這樣下去,雲鶴真的會被殺死。
以一種殘忍、暴虐的方式慘死。
檀珩站在那裡,他渾身散發着一股濃重的戾氣,如同實質的黑暗在他周圍蔓延,可怖至極。
如雪般的白衣早已被鮮血染地斑駁淩亂,墨發随風飄搖,他的身影在風中搖曳,真的就像是從地獄而來的厲鬼。
風中帶着血腥味,讓人窒息,樹葉沙沙作響,整個世界在他的戾氣下變得扭曲。
姑奶奶說過,虐殺是會遭天譴的。
虞梨心底的不安越來越沉重,思緒如同疾風驟雨般快速轉動。
這個梁雲鶴,不可能甘願被檀珩折磨的。
他明明知道檀珩的習性,他又打不過檀珩,還敢主動送上門來,這背後一定隐藏着某種陰謀。
況且,天界本就對檀珩有所忌憚……
梁雲鶴這樣做,難道是想要借此機會坐實檀珩的叛變之名?
若是檀珩真的殘害了天界的同僚,虐殺了仙官,那麼他的罪名就再也洗不清了。
虞梨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心中的恐懼,她忍着痛,搖搖晃晃地沖檀珩跑過去。
那張清隽俊美的臉上,挂着一抹病态的邪笑,滿臉血漬,看上去詭異又猙獰。
他的眼神空洞而冷漠,隻剩下對殺戮的渴望。
額角的青筋暴起,寒眸猩紅,布滿了血絲,掐着脖頸的大手還在不斷地收縮。
每收緊一分,雲鶴臉上的痛苦就增加一分,而檀珩的興奮也随之增長。
忽然,一隻溫熱的小手顫顫巍巍地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小仙,我們不要上當了,放了他吧。”虞梨的聲音都在發顫,圓圓的眼眸裡還有一層薄薄的霧氣。
檀珩愣了一下,她在怕他嗎?
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要怕他?
他明明是在為她出頭,教訓那個對她不敬的登徒子,她應該感到高興,應該沖上來抱住他,應該獎勵他才對。
他對虞梨笑了笑,很溫柔的笑,宛如冰雪消融,春暖花開的笑。
然而,就在這一刻,雲鶴的脖頸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嚓”聲,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緊緊扒在檀珩手上的那隻手也無力地松開了。
檀珩大手一松,雲鶴的身體失去了支撐,像一塊破布一樣頹然倒在了地上,生命的氣息從他身上迅速流失。
虞梨的眼睛猛然睜大,恐懼如同潮水般淹沒了她,讓她幾乎喘不上氣。
他轉過身去,癡癡地望着虞梨,說:“寶貝,親親我。”
猩紅的眼眸中殺戮所帶來的狂喜的餘韻還未褪去,癡狂的神情中凝着對她的萬千缱绻。
這目光,密密麻麻地纏繞着她,如同一張由滾燙灼熱的蛛絲編織的網,将她緊緊包裹。
虞梨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倏爾又癱坐在地上,身體僵硬如同石雕,熱淚不受控制地從她的眼眶中滾落。
檀珩見她這般懼怕他的模樣,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強勢的冷聲命令:
“過來,親我。”
她搖了搖頭。
盡管心中充滿了恐懼,但她還是站了起來,緩緩朝他走去。
可是,心怎麼會這麼痛……
每一步都如同踏在刀刃上,痛徹心扉。
為什麼檀珩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難道真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天界神仙嗎……他們真的如此冷酷無情,總是不擇手段地将她從檀珩身邊奪走,甚至不惜抹殺她的存在,隻為阻止他飛升成神。
她不禁回想起,自己始終是無辜的,她從未做錯任何事,卻被那些心懷叵測的紅線仙用紅線與檀珩緊緊綁在了一起。
如今,她終于喜歡上了檀珩,他們又來誣陷、懲罰他,勢必要将他們分離。
檀珩又做錯了什麼呢?天界隻把他當作維持天威的殺人兵器,壓迫他,利用他,榨幹他所有的價值。
現在,他們又因他的強大而感到威脅,天帝對他心生忌憚,于是無情地将他抛棄,甚至未來還可能将他斬殺……
他以前,一直是在衆仙的惡意中度過,在冰冷枯燥的天宮裡孤獨前行。
他的每一步,都充滿了算計和迫害,好不容易撐到了最後,卻換來了殘酷的“死刑”。
他甚至已經主動放棄了神權,放棄了飛升成神的機會……為何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他?
好可憐,好悲哀。
“小仙,我們回家吧。”
虞梨努力沖他擠出一個笑。
可是好難看,比哭還要難看。
檀珩微微側着臉,怔怔地看着虞梨那雙被水霧氤氲的清澈烏亮的眼眸,好像一隻受了傷的小鹿。
眼尾還泛着凄楚的殷紅。
心好痛,見她落淚,心真的好痛。
他猛然清醒了過來,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低着頭,聲音沙啞的跟哭過了一樣:“對不起,虞梨。對不起……我吓到你了,是我不好。”
那隻沾滿鮮血的大手顫抖着,緩緩伸向她的眉眼,卻在即将觸碰時急忙收回。
全是血,太髒了,不可以弄髒她。
虞梨擦去淚水,拉着他的衣袖,踮起腳尖,輕輕地在他的唇上印下一吻,如同蝴蝶振翅,溫柔而短暫。
軟軟的,很燙,混雜着淚水,有點鹹,有點苦。
這個吻,與以往不同。
又甜又苦,讓他好難過啊,難過得讓他想給自己一刀。
虞梨察覺到他在往後退縮,便伸出雙臂環住他的脖頸,溫柔地告訴他:“小仙,沒關系的,我不怕了。”
他是被迫的……是天界的神仙先傷害了他。
說完,她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她主動撬開他的齒關,用她的溫軟主動去觸碰他的舌尖,一點一點地纏繞。
心頭好似有一道閃電劃過,暖流遍布全身,奇異的觸感在他心尖綻放,令他不由自主地輕顫。
他猛地俯身,緊緊抱住她,一邊回應她的吻,一邊低語:“虞梨……我喜歡你。”
唇舌糾纏之際,潮濕的呼吸猛然一滞,他乞求着她:“你不要怕我,不要讨厭我,求求你。”
虞梨輕輕地往後側了側,鼻尖輕輕蹭着他的鼻尖,聲音柔和而堅定,耐心地回應他:“我也喜歡你,我不讨厭你。”
她的話如同溫暖的春風,輕輕拂過檀珩狂亂又無助的心。
虞梨又揉了揉檀珩的臉,說:“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
他的心,終于不痛了。
烏雲褪去,山巅又恢複了往日的甯靜。暖光透過雲層,灑在了兩人身上,他們的身影漸漸遠去,如同一幅漸漸淡出的畫。
一束瑩白的光從懸崖邊上的那具破敗的身軀中緩緩流出,停留了片刻後,直沖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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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珩自從回到虞梨身邊,便愈發地依戀她,心中總有一種恐懼,害怕天界的神仙會将她從自己身邊奪走,将她囚禁、折磨,最終殺了她,讓她魂飛魄散。
天界的陰影如同懸在頭頂的利劍,随時可能落下,終結她和他的命運。
這種恐懼讓他日夜難安,甚至時常失神。
不行,他決不允許任何人将他們分開。
縱使他再也沒有上神之軀,他也要拼盡全力,竭盡所能地與她相守,至少讓她過上她向往的生活。
虞梨啊,他的小狐狸,自始至終都是無辜的,不應該與他一起受這種苦的。
他一定會有辦法的,一定要保護好她。
随着時間的流逝,檀珩開始異常嚴格監督虞梨的修煉,比以往更加嚴厲百倍。
虞梨雖然不解他為何變得如此苛刻,但她單純地認為這是為了讓她變得更強,以便更好地保護自己。
因此,她每天都投入極大的努力,刻苦修煉。
然而,一種無形的壓力始終籠罩着他們,令人感到隐約的不安,心底總是惶恐。
檀珩的心,越來越煎熬,有時候,他甚至想要将虞梨藏到一個無人能找到的角落,或者将她融入自己的身體,與她同體共生。
這種不安和惶恐,終結在一個靜谧而安甯的夏夜之中。
虞梨和往常一樣,沐浴完後準備睡覺,然後明日早起繼續訓練。
她坐在梳妝台前,靜靜地凝視着鏡中的自己。
那雙圓潤的眼睛,烏黑而明亮,卻在眼底深處隐藏着無盡的低落與哀愁,仿佛随時會爆發,又或者被那些沉重的負面情緒徹底壓垮。
她這些天在檀珩面前,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好的情緒,依舊如往常般,總是笑嘻嘻的,看上去很沒心沒肺……她不願讓檀珩再添憂慮,他已背負太多。
鏡中,忽然映入了另一道身影。
他站在她身後,手持梳子,輕柔地為她梳理着長發,清俊的面容上,久違的笑容如夏日絢麗的煙花般綻放。
檀珩俯下身子,親昵地用臉頰輕蹭虞梨的面龐,那溫軟的觸感讓他暫時忘卻了肩上的沉重。
他神情溫柔缱绻,如寒玉般的眸子裡,湧動着驚濤駭浪般的思戀與愛慕,他輕聲說道:“虞梨,我們回青丘吧,我想與你成婚。”
這本應是喜悅的消息,可為何此刻,虞梨的心中卻沉重如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