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駐守讓難民營恢複了往日的平靜,惡劣的槍擊事件再也沒有發生。隻是大家被重創的情緒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恢複過來。
平靜與快樂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來維持,可是打破它,往往隻需要一瞬間,之後又需要更多的時間來重拾信心。
夜晚,愛麗絲點燃篝火,绯紅的火光跳動在每個人的臉龐上。年輕的志願者們隻是靜靜地圍坐在火堆旁,低聲交談着。
空氣中,隻有手機裡播放的童聲歌曲《緻叙利亞之歌》在深藍色的海天之間飄散。
根據林糖心的觀察,似乎叙利亞難民們的情緒複原能力比他們來自發達國家的志願者們更強。
休息了幾日,叙利亞的男孩子們又重新開始了踢足球,有時候也邀請志願者們一起來踢。
“我真是佩服他們。”有一天蘇珊看着奔跑的難民們說,“事情過去了一星期,我現在還時不時做槍擊事件的噩夢呢。”
“我也是會做噩夢……”林糖心也低聲說。她其實也還沒有緩過來,不過,她還是加入了孩子們一起陪他們踢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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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因為槍擊事件震動了塞浦路斯政府和歐盟,裡安帶來消息說,難民們快要拿到批複文件了,離開難民營,拿到救濟金,即将到歐洲大陸上自由生活。
對此,志願者都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開心。而且,志願者們也都要回英國繼續上大學了。
要離開的難民之中,就包括對林糖心示好過的阿米娜。
難民離開的那一天,林糖心、裡安、蘇珊、艾瑪、愛麗絲等一衆志願者都和他們告别,給他們送上一束束紅十字會買的橘色郁金香。
林糖心特地戴上了阿米娜送的深藍色頭巾,上面印着星空的圖案,顯得她的神情比平時更加溫柔。
難民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上前,與志願者們握手告别,場面簡單。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他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
林糖心忍不住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刻,她想将這段記憶留在心中。
“謝謝你。”阿米娜接過一朵郁金香,對林糖心用不熟練的英語說。
“希望你順利。”林糖心用向裡安學來的阿拉伯語說。
兩個女孩都笑了,那笑容在冬日的陽光下顯得純粹又幹淨。林糖心目送阿米娜離去。她是真心希望這些難民能夠在歐洲找到一個新的開始,希望他們能遇到善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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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照顧的難民陸續離開,志願者們也明白,他們離開營地的日子不遠了。
學生志願者離開的那天夜晚,塞浦路斯迎來了第一場大雪。鵝毛般的大雪在星空下紛紛揚揚地飄落。
教堂的鐘聲在寒冷的夜裡回蕩,雪花靜靜地落在每個人的發間,像是心中無言的心事,沉默的情感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
巴士在難民營的門口停下,士兵們依舊守衛着,忠實地履行着職責。志願者們将行李交給司機,行李箱上很快就積滿了層層白雪。
一些尚未拿到文件的難民站在營地門口,目送志願者們離去,雪花無聲地落在他們的肩頭。
林糖心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她本打算去向夏廣白告别,可是在醫務室裡找了許久,始終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她心想他一定是忙着,最終隻得拿出手機,想要發一條告别的微信。
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了夏廣白的聲音:
“你直接回伯明翰嗎?”
林糖心連忙回頭,看到夏廣白站在紛飛的大雪中,他的身影在雪夜裡顯得格外清晰。盡管疲憊,但他眼神依舊明亮。他沒有穿羽絨服,白袍上沾染了幾滴血迹,但沒有初見時這麼狼狽了。
“是啊,我還要回伯明翰去。”林糖心笑道,聲音依舊是恬靜的,“我本科畢業後還要直接讀碩士,還要在英國待上一年多呢。”
“我春節過後也回牛津。英國就那麼大,我們有機會見面吧。”夏廣白眼中閃過一絲溫暖的光芒。他也沒有忘記林糖心那晚說的那句“把心獻祭給了惡魔”,内心對她依然充滿了好奇。
林糖心微笑:“一定會的,有緣再見,最好的夏醫生。”
她緩緩擡起手,朝他揮了揮,雪花在她指尖上融化。轉身時,她突然感到心裡一空,仿佛這一揮手,帶走了某種珍貴的東西。
雪花依舊飄落,天地之間仿佛都陷入了這場靜谧而純白的夢境。林糖心跟在志願者們身後,緩緩走上了巴士。
夏廣白在漫天星夜下,靜靜地目送着巴士載着志願者們離去,直到它消失在白雪茫茫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