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天上午過去了，林糖心又去了兩個科室做會診，見了兩個有焦慮心境的病人。但是，印象最深刻的，感覺也是最棘手的，卻始終是小蕊的病情。
厭食症是緻命的，如果他們一直都找不到突破口，那麼小蕊的生命……林糖心僅僅是想，就覺得胸口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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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她走到食堂的時候，看到夏廣白和林俊城坐在那裡，讨論着那個白血病病人的病情。
林俊城正端着碗快速扒飯，動作像風卷殘雲似的，嘴裡還在含糊不清地說着什麼。相比之下，夏廣白面前的河粉一點都沒動。
“夏醫生……”林糖心拿着飯坐過來。夏廣白的臉色不太好看。
林糖心又想起了佟小蕊。情緒，果然會影響人的食欲。
“骨髓穿刺失敗了嗎？”她小聲問。
“沒有，成功了。”林俊城搖頭，“就是病人的情況太差了，沒法麻醉，整個過程就是噩夢。病人在那尖叫，當時我就在旁邊觀摩，根本沒辦法專心記錄。但夏醫生……真的優秀得不像人。”
原來腫瘤科肖主任臨時有高層會議，才把任務交給了夏廣白這個剛從海外歸來的進修醫生。夏廣白不負衆望，不僅精準完成了操作，還順便給同級住院醫師和底下的實習生們上了一課。
在ICU時那個白血病病人因為疼痛而尖叫的時候，大家一度無措，但是夏廣白臉上依舊鎮定，隻有頭發上滴落的汗水、還有結束後微微有些顫抖的指尖，洩露了他的緊張。
夏廣白真的隻有二十三歲嗎？他的表現幾乎完美，林俊城和其他年輕醫生都既崇拜，又自慚形穢。
“别再誇我了。”夏廣白微微一笑，語氣有些無奈，但明顯心情好了一些。他終于拿起筷子，開始吃河粉，“那個病人最後痛得都不省人事。你們再誇我，我會内疚的。”
林糖心和林俊城對視一眼，便默契地轉移了話題。
“姐，你問我那個搬家的事……原來是當夏醫生的鄰居啊！我覺得你們住一起挺好的。我過幾天晚上打算和巫玲一起去看看，看看那房子适不适合我們三個住。”林俊城說。
“你們情侶不介意和我這個單身女生一起住嗎？”林糖心确認道。
“當然不介意。巫玲還說很期待跟你一起住，這樣可以有機會教你塔羅牌呢！”林俊城說着，擠了擠眼，“我覺得她可能想問問你什麼時候脫單！”
林糖心好氣又好笑：“那我們約個時間，晚上下班後一起去夏醫生家鄰居那看看吧。早點定下來，我也好跟爸媽提。”
“姐你就等着吧，巫玲肯定要拉着你研究水星逆行啥的。”林俊城風風火火地站起來，把餐盤放回回收處，“我先走，下午還要備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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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俊城先回科室去了，留下林糖心和夏廣白兩個人坐在那裡吃午飯。
林俊城一走，氣氛就變得暧昧。空氣中，兩人之間像隐隐繃緊了一條弦……
林糖心用筷子一下一下地夾起豬腸粉，一邊忍不住偷看對方——他低頭用筷子攪動着河粉，目光微垂，很平常的動作，卻依然讓人覺得格外耀眼。
“下班後，我可以來臨床心理科的辦公室找你嗎？”夏廣白擡起頭，語氣閑适，“我看過了，你們科室在六樓。”
林糖心一愣，下意識地問：“難道腫瘤科還有需要會診的患者嗎？”
她還在認真猜測是否有新病例，夏廣白卻笑了：“你是不是對每個科室的醫生都這麼說？不是，是我有入職禮物想給你。”
送禮物是英國人的傳統。但凡是入職，搬新家，朋友之間通常會送禮物，或者是卡片。
林糖心沒想到在國内的醫院也會收到入職禮物，她感到受寵若驚，忙說：“謝謝……我也有一張祝賀卡片要送你。”
“好，你下班後記得等我。”夏廣白說。
這一句“記得等我”又很溫柔，林糖心一陣害羞。
夏廣白注視着她垂下頭的樣子，那幾縷頭發已經滑到了碗邊，他不由得伸出手，替她輕輕撥開。
這細微的觸碰，讓林糖心像被電流擊中一般，臉上的溫度再次升高。
她忙不疊地從白大褂裡摸出發圈，把頭發紮起來，露出白皙的脖頸，又迅速埋下頭吃飯。
——“姐姐……你談過戀愛嗎？”
忽然間，佟小蕊的問題在腦海中浮現。林糖心僵住，筷子上的豬腸粉甚至滑稽地掉下來，濺起一小滴醬汁。
“你今天怎麼了？感覺怪怪的。”夏廣白見狀，語氣裡多了幾分關切，“是不是入職第一天太忙，病人太多了？”
林糖心慶幸找到一個好話題，便簡短介紹佟小蕊的狀況。
“像這種厭食症患者，家庭問題通常是主要誘因。”夏廣白聽完後，微微搖頭，神色變得嚴肅，“這類病人在英國也很常見，确實是最難治的類型。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話是這麼說，但佟小蕊的BMI隻有14，再低下去，她就有生命危險了。”林糖心回憶起佟小蕊憔悴的面容和瘦骨嶙峋的身體，語氣變得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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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糖心又去不同科室看了兩個病人，都是藥物并發症，基本上不需要臨床心理科制定特别的幹預方案。
她打算回科室去打診療方案。結果回到臨床心理科，譚立桐不見人影，想必去會診去了。
林糖心到了五樓，敲開了精神科的住院醫師辦公室，去找紀雪。
精神科住院部，護士們和護工們都在忙碌着，有精神病人在走廊上蹒跚地走着、竊竊私語，不時用複雜的眼神看着走過來的林糖心。
“哦，是你，林老師。”柳萌是第一個看到她進來的人，圓圓的臉上漾出笑意。林糖心記得她，她是精神科唯一的主治級别醫師。“柳醫生好。”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