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ICU那邊，氣氛劍弩拔張，醫患沖突愈演愈烈。

劉曉又把矛頭對準了剛從ICU出來的紀雪。紀雪好像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她看向他們，眼裡也是猝不及防的震驚。

“小蕊媽媽，你先冷靜一下——”

眼看着劉曉就要過去說紀雪了，林糖心連忙站起來，整個人都護在紀雪面前：“您、您不要責怪紀醫生！有什麼都沖我來！”

她們都看到了有病人拿着手機在直播，對視一眼，覺得難堪極了。

“紀醫生，佟小蕊是我負責的病人，我來面對她。您去叫——”林糖心想說“叫保安”，但是被劉曉打斷了。

“賠錢！我花了這麼多錢，你們醫院的治療根本就沒有用！”劉曉扯着嗓子叫道，“而且，VIP病房的設施也這麼差！”

“嶺南醫院VIP病房的設施真的很差嗎？”有其他的患者問道。他們也許正在考慮要不要花錢住VIP。

林糖心試圖解釋：“ICU和VIP病房臨近是為了緊急情況下方便救治，比如小蕊的情況……”

劉曉打斷了她，聲音尖銳：“小蕊都成這樣了，你們還在這裡推卸責任！”

林糖心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但劉曉的話就像一把刀，刺進了她的心。

劉曉繼續說道：“她說自己是英國畢業的，誰知道是不是野雞大學的學曆？不然，治療怎麼一點效果都沒有！”

越來越多的人舉起手機對準她，耳邊竊竊私語此起彼伏：“她的資質有問題嗎？”“這麼年輕，這個醫護人員靠譜嗎？”

面對這麼多目光和屏幕，林糖心的臉蒼白得像一張紙。

記憶的洪流猛然湧來，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些被衆人欺淩的日子。

少女時期的林糖心，從一所普通中學轉學到重點高中，她是個沉默寡言、平凡的女孩，無論怎麼學，成績都跟不上，但都在班級月考中吊車尾……

曾經，她應普通中學的朋友邀請，去cosplay展覽穿了一件蕾絲洛麗塔裙，當配角登台，卻被校外的男生拍了照片，冠以下流的字眼，引來女生集體的羞辱和欺淩，還有男生不懷好意的調笑。

“林糖心，你這個差等生，不是愛穿嗎？現在脫了校服就去穿啊！”有好幾個女生把她堵在洗手間裡，拿剪刀剪了她的校服，後來是班主任老師過來找了她。

回家後，媽媽罵她去cosplay展演出不知廉恥，把她二次元的朋友統統罵了一個遍。

“你不是愛穿這種裙子嗎？不好好學習，不知廉恥，怪不得被人欺負！”媽媽的話仍在耳邊。

在家裡得不到幫助，學校裡有那麼多的人在欺負她，說她成績跟不上，嘲笑她隻會哭，還說她情緒失控，割傷自己……

有一次，林糖心爆發了，當他們在教室欺負她的時候，用打火機點燃了她預先灑的油。十六歲的她被帶進公安局，直到獲得醫院的診斷書後才被無罪釋放。

從那以後，她被冠上“問題少女”、“精神病”的标簽。

林糖心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從這些标簽裡走出來，沒想到，這種被當衆欺淩的命運，還是如出一轍——

***

紀雪的聲音把林糖心從過去拉回現實。

紀雪怒斥道：“小蕊媽媽，您這樣說話太不尊重人了！林醫生是我們的同事，她非常專業，一直在盡心盡力地治療小蕊。您這樣指責她，對小蕊的病情一點幫助都沒有！”

“家屬收斂一點吧，這裡是醫院！”有護士嘗試制止，卻被劉曉一句話怼了回去：“我丈夫是律師！你們要敢動我，我就告你們所有人！”

林糖心用手捂住眼睛，淚流得更兇了。

這時，有好幾個低沉的男聲響起：“讓開，都讓開！”

人群分開，保安和一個身穿白大褂的身影快步走來。

“糖心！”夏廣白撥開人群跑過來，“放開她！”他跑到對峙的劉曉和林糖心、紀雪跟前，拉住了林糖心的手，把林糖心拉到了一邊。

“就憑我丈夫的權勢，我分分鐘廢了你！”劉曉還在對林糖心大聲說。

夏廣白就想要反擊，可是紀雪比他快。

“你要廢了誰？”紀雪上前一步，壓抑着怒氣看着劉曉。

劉曉擡起手來，就要把紀雪給打了，這時保安快步上前來，攔在了她們兩人之間。

“患者家屬，你不能這樣對待醫生！”

“這位患者家屬，要是您再對我們醫生鬧事，我們有權禁止您探望患者。”

保安大力攔着，劉曉動彈不得。其他人見狀，也紛紛附和：“是啊，别太欺負年輕醫生了……”

但也有人唱反調的：“不過醫院也應該退錢吧？”

“你沒事吧？”夏廣白拉住林糖心的雙手，看到她滿臉都是眼淚，他頓時心疼，“我把保安叫過來了……我會保護你的。”

夏廣白握着她的手好一陣，林糖心才好一點，這才找回了飄散在空中的理智，感覺到夏廣白掌心的暖意。她怯生生地望向紀雪：“紀醫生您沒事吧？”

“沒事。”紀雪蒼白着臉笑笑。從醫二十來，紀雪已經有不少面對醫患沖突的經驗。她更擔憂的是林糖心。

有醫院的其他醫生也及時趕過來，那是一個穿白大褂的五十多歲男子。紀雪看到他連忙說：“袁副院長。”劉曉一聽連院長都來了，這才稍微罷手。

袁副院長見到夏廣白，就稍微停住了腳步：“小夏醫生？”兩人顯然相識。

“袁院長，患者家屬鬧事，欺負我同學。”夏廣白說，手還沒放開林糖心。

“我可沒有欺負她！是她治療效果有問題！”劉曉一聽就高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