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照眼皮狂跳。

班裡這群人八卦起來比學習還認真。

他收回目光，将筆盒放回桌肚裡，抽出椅子坐下，動作自然流暢地從桌肚裡撈出下午要考的内容，随意道：

“你也信？”

看上去并沒有被論壇上的發言影響到。

木子良再一次感歎這人心理之強大。

“老實說，這幾天你是不是被奪舍了？” 他收回手機，不經意來了這麼一句。

江知照一頓，指腹摩挲着紙頁，長睫呈低垂狀态。

而後掀起眼皮，就見木子良靠在他跟謝秋桌沿相接處，上半身呈一個斜扭的姿态。

這姿勢，沒眼看。

江知照伸出食指彈了下這人與桌面相交的手肘，毫不客氣：

“手拿回去。”

“哇，江知照，你真的變了。” 木子良不幹，手肘更用力貼着桌面，控訴：“以前我躺到你桌上你都不說什麼的。”

江知照挑眉，微眯了下眼說：“你沒聽過：男大十八變麼？”

神他媽男大十八變，他還永遠十八歲呢。

“我咋就沒發現你以前這麼能杠呢。”

江知照嘴角上揚：“你多想了。”

木子良不服，又拉着謝秋：

“謝秋你來評評理。”

謝秋正在整理等會兒要用到的複習資料，被木子良一把拉過。

但他注意力并沒放在這上面，而是問了一句：“知照以前，是什麼樣？”

知照……

江知照聽到這個稱呼一個機靈，心尖突然顫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沒喝水的緣故，謝秋說話時帶着一點幹涸的沙啞，又帶着一股青春期特有的低沉。

江知照被喊了這麼多年的名字，從謝秋嘴裡說出來時，總有一股特别的感覺，他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周圍的空氣似乎流動快了些。

木子良沒想到謝秋會突然蹦出這麼個問題，很是回憶了一會兒，有些不确定：

“知照以前吧，不太喜歡說話，很悶……反正沒有現在活躍。”

江知照一手撐着後腦勺，靠在窗邊，似真非真地說：“或許我的身體裡真的換了個靈魂。”

木子良擺擺手，對這話毫不在意：“你少诓我，靈魂能出竅，母豬都能上樹。”

江知照皺了下眉，他就多餘說這一嘴。

“挺好。” 旁邊謝秋突然蹦出一句。

“不行，謝秋你必須選擇一邊。” 木子良堅持道，“江知照剛才就是在擡杠。”

江知照也側頭看向謝秋，等待對方回答。

他半倚在窗台上，白色短袖在曲起的手肘上壓出一層褶皺，領口露出完整的鎖骨，鎖骨周圍的皮膚被熱得泛起血紅。

江知照今天穿的衣服領子有些大了。謝秋想。

在兩人夾持的目光下，謝秋裝作沉思一會兒，然後擡起頭，目光平靜，說：“我支持知照。”

木子良裝作被射穿心髒的動作，“哦，我受傷了，要一頓飯才能哄好。”

江執照看穿他的心思，笑道：“想蹭飯就直說，還繞這一大圈，你表演型人格啊？”

他合上書，收拾好書桌，指尖點點謝秋桌面說：“時間不早了，去食堂吃飯吧。”

這會兒中午，教室裡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下午還有一門考試，得吃飽喝足再休息好才能好好發揮。

他們出了門去食堂。

今天周五，校園裡隻有苦逼的高三年級，馬路上三三兩兩幾個學生湊在一起。

因為人少，就導緻走在路上特别顯眼。尤其是江知照這種連續幾天被挂在校園論壇上的。

他也是體會了一回明星的待遇。

迎面走來的學生原本還在跟同伴對答案，一轉頭看到他，立刻噤了聲，拉着同伴一路将目光黏在他身上。

等走到他後面，又開始窸窸窣窣。

“兄弟，” 木子良扯了扯江知照的袖口，有些不确定：“我咋感覺同學們的目光有些火熱呢？”

江知照拍拍他肩膀，安慰：“沒事，等過幾天被學習折磨瘋了就沒心情再關注這些了。”

“嘶，”木子良一激靈，“總覺得你這話有點吓人。”

明德有兩個食堂，分列東西兩側，東邊的食堂離高三年級和教室宿舍最近，在食堂裡很容易遇到老師和教導主任。

因此學生都不願意來。

他們進食堂時，裡面隻有零星幾個人，散坐在各個角落。

“我們真要在這兒吃飯？” 木子良有些不确定：“總感覺身後冷飕飕的。” 他狐疑地四處探了探。

“别看了，沒老師。” 江知照及時掰回了這人的頭，“再這麼鬼鬼祟祟，說不定待會兒你就被當成混進學校的小偷抓起來。”

木子良立馬抻直脖子，裝作若無其事。

今天人少，開放的餐口不多，左右各開放了兩個餐口。

進食堂前，江知照從兜裡摸出一張嶄新的飯卡塞到木子良手裡，“給你。”

木子良還有些不好意思，說：“真給我啊？那你和謝秋就用一張飯卡？” 話音剛落就見江知照又摸出一張稍顯老舊的飯卡。

得，他差點忘了，這人前不久還是個超級戀愛腦，這張卡隻怕也是為宋彥準備的。

他們從左門進來，木子良拿了盤子就溜去了另一邊，謝秋則跟着江知照在左側餐口溜達。

“小夥子，你要啥？” 窗口裡的阿姨催促道。

這人劉海蓋住眼睛，整張臉被加大的眼鏡遮住，一看就不是成績好的那種學生。

江知照指着一盤鹌鹑蛋說：“阿姨，我要這個。”

打菜的阿姨掄起大勺，往裡狠狠一抻，舀起了三分之一個勺的鹌鹑蛋，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手臂開始無緣無故地抖動，勺裡少得可憐的鹌鹑蛋又咕噜噜掉了下去，最後放在餐盤上，一大半都是配菜，萬綠叢中隻能窺見那麼一點圓潤的白。

他又點了幾個菜，阿姨的每一勺都像得了帕金森一樣，抖抖抖，抖到最後就隻剩幾塊肉沫。

江知照震驚了，怎麼每個世界的食堂阿姨都手抖啊。

他心疼地捂了捂校園卡，果然都說學校食堂的飯菜性價比極低。

江知照嘴唇張張合合，結果對面的阿姨直接繞開他對着謝秋，面罩攏蓋下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小帥哥，你要吃啥，盡管說，阿姨給你多打點。”

謝秋看了眼江知照，這人低着頭，雖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肩膀微微聳着，端着餐盤的指尖壓着邊沿，指腹都泛了白。

“小帥哥？”阿姨柔聲催促。

謝秋微微傾身，他長得高，得低下頭才能看到窗口裡。

“就他剛才點的，每樣來一份。”

阿姨立馬笑眯眯地舀了滿滿一大勺。

最後結賬時，相同的飯菜、相同的價錢，謝秋餐盤裡的肉比江知照多了兩倍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