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難恨不得現在就放手。
言珂不過是執行任務而已!如果毒販不作惡,他根本不需要離開安西,跑到金三角來抓人。更不會一身赤裸,毫無尊嚴的暴屍大雨之中。
言珂會和心愛的姑娘結婚,而他也會成為摯友的伴郎,親手送上祝福的紅包!
易難心中倏地燃起怒火,眼睛被他這句話燒得通紅。
他想放手,想讓周廷把命賠給言珂。
可是,生命從來不能相抵。
言珂注定活不過來,而不到最後一刻,周廷也不能死在他手裡。
易難艱難忍下。
見他眼中升起滔滔的恨意,最終卻又變成一片死寂。他們有過約定,哪怕裝也不能露出恨來。周廷盯着他的眼睛:“易難,不許恨我。”
語氣一貫的理直氣壯。可憑什麼不恨?他殺了老馮和言珂,易難憑什麼不能恨?
他周廷不過是一個任務對象而已,又不是他的誰,憑什麼不能恨?!
易難不屑地看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一片空中炸開的流彈碎片襲來,周廷一個側身躲過,碎片卻擦着易難的手和他的腕帶劃過。
絲巾綁成的腕帶結倏地打開,随着猛烈的螺旋槳風,絲巾中央一個熟悉的字母在易難眼前一掃而過,然後打旋兒飄進機艙之中。
傷手再傷,卻并不覺得疼,因為驚詫壓過疼痛,易難當場怔在。
那字母是Y,尾端的豎卻彎成S的形狀,像是V與S的上下組合。是他的姓氏首字母的簡寫,這樣的Y獨屬于秦女士和他所有。
而秦女士死的那天是他的生日,向來會送禮物的秦女士,臨死之前卻并沒有給他留下禮物。
易難原以為是秦女士死得太匆忙,沒來得及準備,可看到那個寫着他姓氏的絲巾,他瞬間明白過來,是周廷拿走了他的生日禮物!
那是他母親,最後留給他的生日禮物!
易難當即變了臉色,正要質問周廷為什麼要拿走絲巾,卻在掃到之前腕帶覆蓋的手腕時倏地瞪大眼睛,心髒猛地停跳一拍。
那裡,有一枚如飛鳥般的褐色胎記。
從位置,到形狀,再到大小,和秦女士手腕上的一模一樣!!!
易難大腦瞬間一片空白,在巨大的震驚中緩了數秒才想起言珂的那句話:六年前,周廷回國找過他母親。
六年前,他和周廷初見,而秦女士和周廷就同時出現在園西路。
周廷的唇,和秦女士的很像。
更巧合的是,秦女士和周廷有相同的胎記。
那周廷的母親......
此刻,呼吸,風聲,心跳,時間,全部暫停。易難的世界一片空白。
他的脖頸一寸一寸緩緩地轉向周廷,不可置信地看向周廷的眼睛。
周廷對上那雙震驚不已的眸,臉上卻是格外的沉靜,一絲波瀾也沒有。平靜極了。可那雙眼睛透出的眼神,分明看懂了他的震驚。
易難盯着那雙眸,當即明白過來,周廷早就知道了。
早就知道,卻偏偏還要和他一起......□□。
他們是親兄弟啊!!!
周廷望着易難,平靜的目光裡透着瘋癫的愛意。
他知道某人心中難以接受。但他已經瘋了,那易難就必須跟着他一起瘋。
這樣,才算是血親兄弟。
不過——
他目光轉而掃向易難手上的血迹,又看了眼身下,再擡眸時,目光忽然變了。有他在,警方會锲而不舍的追擊。而某人的手,要廢了。
而易難正沉浸于巨大的震驚中,根本沒反應過來那目光代表的是什麼,隻知道那目光清澈且自由。
“易難,”周廷慢條斯理地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嘴唇輕輕動了動。
然後在冰冷的空氣和呼嘯的風聲中,望着他滿是驚恐與無助的眼神,如一隻折翅的鳥,疾速墜下,消失在漆黑的湄公河水之中。
“廷哥!”阿文大喊,聲音瞬間席卷了整個機艙。
槍聲不絕于耳,螺旋槳聲更是嗡鳴不斷,易難睜大眼睛望着直升機下方的一片黑暗,在嘈雜混亂的聲音裡,居然聽清了周廷對他說得最後一句話——
“這算不算純愛?”
——上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