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湍急,衆人被沖散,周廷抓住阿文衣領,猛地一提,将人帶出水面,“抓緊樹幹。”
二人一路漂流,被一棵歪長的樹枝攔住。周廷掃了眼岸邊,草木繁盛,漆黑一片,是個藏人的好地方。
岸邊情況不明,不過也能料想到,金三角的D販一定會埋伏在各個可能的角落,幹掉周廷。于是冰冷刺骨的湄公河,反而成了較為安全的地方。
周廷手中的樹枝,宛如大海裡的唯一浮木,是最後的救贖。
隻是沒見到屍體,D販和泰軍一定不會罷休,他們遲早會沿着湄公河段一寸一寸地找過來,若是無人接應,非得死在這裡不可。
就在周廷把住樹枝環視四周環境時,遠處漂流的黑影忽然進入視野,若是一般人求生的本能會讓他開口呼救,那黑影卻一聲不吭,随波逐流,周廷當即一手扯住樹枝,然後在黑影擦身而過的瞬間一把撈了過來。
姜岩猛地睜大眼睛,媽的,漂了這麼久,終于得救了。
雖然是暫時的。
三人抱着岌岌可危的樹枝,在一片漆黑的夜色裡等待命運的宣判。
然隔着寬闊的河面,茂盛的草木裡,埋藏的D販在模糊看到不知是人是物的黑影被橫生的樹枝攔下後,當即扣下扳機。
砰——
隻見一枚于黑夜中完全看不到的子彈,破開潮濕的河風,從草叢裡射出,方向直指枝幹最外側的周廷!
這個距離和可見度,根本不會發現突然且疾速而來的子彈,然而阿文似是感應到了什麼,在周廷看過來的瞬間,将頭埋進水中,就在子彈逼近的前一秒,身體猛地浮出水面,擋在了周廷眼前。
阿文身體猛地一顫,眼睛倏地瞪大看向周廷。
背後的子彈穿過血肉停在了被擊碎的肩骨裡。均勻鋪展開去的黑夜遮住了瞬間被染紅的河水,可再猛烈的河風也吹不散濃重的血腥味。
周廷看着近在咫尺地阿文,皺眉:“阿文?”
劇痛讓阿文近乎抓不住眼前的樹枝,他也的确要放手了。太大的聲音會引來草木裡埋伏的狙擊手。于是阿文用慣來平靜的聲音低聲說:“廷哥,就送你到這了。”
然後便沉沒于冰冷的湄公河水之中。
卧底十年,八年相伴,如影随形的阿文死地像他的名字那樣——顯文。顯露出文安甯靜,于是安靜地死去,沒有給周廷招來狙擊手一絲一毫的關注。
——廷哥,就送你到這了。
隻能是這了。
血色将浸在河水中的綠背包染透,姜岩死死抓住一言不發地周廷。而草木之中,狙擊手看到被樹木攔住的黑影繼續順水而下,這才調轉槍口。
黑色SUV裡,本次“抓捕”D販周廷的總指揮劉震東看向顯示屏,神情嚴肅:“姜岩失聯,馬上找人!”
“收到。”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金三角執行任務,當年戰友蔡振北就是死在了金三角,沖鋒在緝毒一線的警察都是不怕死的,但是他更希望每個戰友都能活着回來。
湄公河水冰冷,周廷和姜岩正在迅速失溫,二人嘴唇泛着灰白,皮膚蒼白而緊繃,雙手緊緊抓着樹枝,指甲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周廷擡頭望天,天空一片漆黑,比河面,比他卧底的這十年還要黑。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
跳傘時周廷身體被石頭撞到,五髒撕心裂肺的疼,外邊看起來沒事,但内裡應該是出血了,臉上還有不少擦傷。他知道,這樣的情況自己很可能活不了。
其實死在這裡也好,他爸周政就死在湄公河,作為兒子,他死了應該可以在這片水域裡找到周政吧。
真他媽的冷啊,不過爸,不用來接我,我完成了任務,我把所愛送向光明,我可以自己一個人去找您了。
您兒子很帥吧,我沒給你丢臉吧?
湄公河,真他媽的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