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本人必須到場的事,要不請個跑腿?或者我幫你?反正我們在一個城市。”那頭遲遲沒聲音,蔣牧桐忍不住提議。
許靖也把眼睛覆在手背蹭了蹭,語氣稍微好了一點:“我自己可以。”
“好吧,那你明天要是遇到什麼事随時聯系我,我會一直在。”蔣牧桐也沒多失望,現在見面确實還早。
“好。”
之後他們便聽着對方那邊的動靜,繼續做各自的事,沒怎麼說話,心頭上的熨帖卻将電波兩端的人牽連起來,直到深夜,互道一聲晚安結束這場令人安心的陪伴。
第二天許靖也起得很早,因為難得要出趟門,弟弟又在考試周,便想着順道給弟弟送些吃的。
昨天晚上聽到他們宿舍有人問零食,估計是複習太辛苦了,消耗比較大。
他烤了些黃油餅幹和雪花酥,五瓶鮮榨果汁,還有四人份的三明治。餅幹雪花酥和果汁等下要給醫生一份。
都是獨立的小包裝,看着不多,卻裝滿了整個書包。
到精神科時,楊醫生正在接待其他病人,許靖也背着書包安靜地站在牆角,把口罩拉得緊密,垂着眼,心無旁骛地等待。
科室外人不少,醫院永遠不缺病人,父母帶着十來歲的孩子,或是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人。
有細細碎碎的聲音鑽進耳朵裡,他淺淺往聲源瞟了一眼,是一對父母在和孩子說話,嘴巴一直沒停過,眼睛壓抑着紅,孩子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神情木然,沒有給予一絲反饋。
看着有點心酸。
許靖也用力扯了扯書包帶子,又立即抓得死死的,心裡有些焦躁。
不過還好,醫生很快叫了他的名字。
門關上,楊醫生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小也,有段時間沒見了,最近還好嗎?看你氣色不錯。”
楊醫生是位很溫柔的女性,聲音目光都會給人帶來充足的安全感。
許靖也朝她露出腼腆的微笑,“楊醫生上午好。”在醫生對面坐下,他從書包裡翻出給醫生準備的甜點,然後把書包放到一邊,雙手自然地垂在膝蓋上,外頭等待的那點焦躁已經散去了。
“謝謝。”楊醫生把甜點收好放到一旁。本來醫生不該收患者的東西,但許靖也比較特殊,他們認識很多年,病患之外還有份朋友的關系。
“我們先來做個小小的測試。”她說。
許靖也點點頭,和以往一樣認真配合醫生的問題。
幾分鐘後測試結束,楊醫生一邊做着記錄,一邊聊天氣般随口道:“上次跟你說的,試着在網上找找志同道合的朋友,有什麼收獲嗎?”
許靖也不愛出門,人一多就容易産生焦慮不安的情緒,為了讓他有向外輸出的機會,上次來複診,楊醫生便建議他上網找個聊得來的搭子,說說話,多試着表達。
反正隔着網絡,誰都不認識誰,他不需要擔心對方會有異樣的眼光。
“嗯,我下載了個很火的遊戲,每次打開語音說話就有人加我,可是他們不想跟我聊遊戲,動不動就要看我的照片,看了就罵我惡心變态……”許靖也苦惱地說。
他不知道要怎麼找志同道合的網友,看弟弟玩遊戲會和别人語音,就試着玩了玩。
楊醫生停下筆,端正地坐好看他,放輕嗓音道:“他們以為你是女生,想和你網戀嗎?”
“好像是……”
“那你有罵回去?”
許靖也搖了搖頭。
楊醫生握緊拳頭,用一種同仇敵忾的語氣說:“那下次我們就罵回去,小也肯定沒有亂填性别誤導他們,明明是他們自己瞎想,别人的錯,咱不慣着,你要是罵不來,下次告訴我,我教你。”
許靖也被楊醫生的反應逗笑,重重點了下頭,繼續說:“後面我就提前說自己是男生,沒人加我好友了。”
他停頓片刻,臉上閃過一絲羞赧,瞅着楊醫生喏喏道:“前兩周有個男生知道我是男的還是加我了,他說喜歡我的聲音。”
“那很好啊,你們交上朋友了嗎?”楊醫生繼續做記錄,腦子一時沒轉彎,順着話說。
“他說他是gay,好像也想和我談戀愛。”
“啪嗒”楊醫生的筆從手裡脫落掉到桌面,用難以言說的表情擡起頭看向許靖也——很漂亮的長相,又是這麼個的聲音,會招男生喜歡也合理。
“咳,他有騷擾你嗎?如果覺得不舒服,要及時告訴我。”楊醫生語氣轉瞬變得嚴肅。
“沒有,他是小佑的朋友,雖然我還沒告訴小佑。”許靖也悻悻地說。
楊醫生愕然:“這麼巧?如果确認不是壞人的話,那你呢,你喜歡男生嗎?”
“我不知道。”即使已經和蔣牧桐相處兩個星期,每天都會聊天,他依然回答不上這個問題。
雖然意圖心照不宣,但蔣牧桐不像之前以為他是女生的那些男人,動不動就要看照片,發些奇奇怪怪的話。
蔣牧桐表現得很溫和,聊天内容也很日常,就和朋友一樣,他覺得很安心很自在。
楊醫生頓了頓,撿起筆捏在手裡,沉吟道:“沒關系,暫時當朋友相處就好了。“
許靖也的青春期是完全封閉的狀态,同時也自動過濾了少男少女在那個階段會遭遇的問題,對這方面懵懂倒也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