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從軍受罰的印記。
邝橼對蕭玮舟的身份略知一二,知曉對方是富紳之子樂于雲遊,卻不知這人為何會與官軍有牽扯。
但稍稍思考後,他得出答案——既然喜好雲遊總愛輕裝出行,這位浪蕩子想來不屑顯露家世,這樣一來被作為壯丁抓去從軍也不足為奇。而對方過慣錦衣玉食的生活,自然不能适應軍中生活,恐怕總盤算着逃出軍營。
沒有深謀遠慮,隻靠一次嘗試是不能成功的,所以才被長軍官留下這道罰印。
但無論如何,蕭玮舟最終還是逃離了軍營,所以才能如此氣定神閑地混在京中貴族中,又趾高氣昂地勾搭良家女子。
心底埋藏的秘密被面前的男女一前一後徹底揭開,蕭玮舟表面再如何硬氣,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他将警告說得色令内荏,卻在邝橼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視下,慢慢洩了氣。
最終,他隻好卸去驚怒,低聲下氣請求邝橼不要将這件事說出去,又咬牙同意了邝橼讓他不再糾纏郁甯的要求,這才灰頭土臉地離去。
事情解決,邝橼已經将失去意識的郁甯背上肩頭,小心勾住對方腿彎,又保持着分寸不去碰其他地方。
這半盞茶的功夫,大火已經逼近周遭的叢林,眼看要燎到面前。
黑煙彌散,幾乎遮擋了視線。
邝橼穩穩背着郁甯,憑着記憶快步前進,一路往山莊大門直行。
背上的人呼吸越淺,他步伐就越急,最後竟然不顧一切地小跑起來。
邝橼甚至懊惱自己和那蕭姓懦夫拖延太久,讓自己放在心尖的金枝玉葉多受了苦楚。
可禍患不除終究後患無窮,他不後悔自己參與這件事,隻後悔自己沒有快刀斬亂麻。
但一切想法都消散夜風,在看見山莊大門時,邝橼心中一松,腳步卻更快了。
那廂,郁安心急如焚地守在太尉夫妻身邊,在莊園外等了許久,終于等到了折返的秋烺。
那抹輕盈的黑影落到郁安身旁,發出沙啞的聲音:“小姐與邝橼世子同在一處,正往門邊趕。”
郁安略略放下心,詢問了郁甯的狀況後又皺起眉頭。
門口人多,他不好同秋烺多說,隻好伸手碰了碰秋烺冰冷的銀面,小聲道:“辛苦你了,秋烺哥哥。”
秋烺微微搖頭,一如往常般的沉默低調,重新匿身于暗處。
郁安轉回視線,卻發現了皇帝那邊的異動。
原來是貴族們紛紛逃出山莊後,各自在空地上或站或坐的休息着,皇帝和兩位後妃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有着還算體面的坐席,想來是護駕的侍衛搬來的。
此刻皇帝剛讀完從侍衛長手中接過的匿名信,本就因宴會失火暗憤,又知曉了一樁非人哉的荒唐事,不由勃然大怒。
兩位後妃也讀了信,神色各異。
郁安挪身往那邊去,準備聽個熱鬧。
皇帝連道了幾聲“荒唐”,命人去查明事情原委,蕭嫔勸他息怒說其中定有誤會,而郁貴妃則在一邊微笑,要蕭嫔以己度人,說她既會編排郁家事,就不要怕别人朝蕭家潑水,畢竟樹大招風誰都不易。
郁安不知貴妃娘娘瞧着端莊少語,卻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厲害人物。
他心底敬佩,自知郁家此事算是扳回一城,而信中所指估計與蕭家脫不開關系。
事實正如郁安所想,在滿身狼狽的蕭玮舟從山莊逃出,就吸引了一衆目光。
皇帝問出這人的身份後,怒目圓睜道:“你便是蕭家那個混賬?!”
哦,原來是關于蕭玮舟的事。
未署名的信件在貴族手中傳了幾圈,終于到了郁安的手裡。
他先是留意到那潇灑利落的字迹,略顯柔細,多是出自女子手筆。
看完内容,郁安隻能道句精彩。
信中不僅有關于蕭玮舟這些年四處勾搭女子任意娶妻的事,也将眠柳樓的事揭了個徹底,原來樓中姑娘之所以賣藝不賣身,是因為早就與蕭玮舟有染,嫁做人婦自然不會再委身他人。但這是個駁論,既然都是蕭玮舟的愛妻,為何又會流入風塵,供人尚樂?
蕭玮舟那混蛋真是惡趣味。
至于寫信人麼,也不算難猜。那沒進大殿又恰巧是眠柳樓中人的明珠姑娘,不就有動機麼?
蕭玮舟多行不義,總會惹來正直者的報複。
被聖上厲呵,蕭玮舟情緒被刺激了一晚上,一時慌張急忙跪下,磕頭不止,幾乎算是不打自招。
蕭嫔隻好不住為他求情。
皇帝氣得不輕,也不理自己愛妃聲淚俱下的請訴,命人去砸了眠柳樓的招牌、散去衆女,又降下口谕令蕭玮舟永不入京。
事情到這裡就結束了,郁安看完一出好戲,便也沒興趣再觀賞蕭玮舟如喪家之犬被拉走,隻朝山莊大門張望。
而此時,邝橼恰好背着雙目緊閉的郁甯大步踏出山莊大門。
郁安心中一緊,急忙帶上在人群裡忙前忙後的太醫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