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怪事太多,那段時間發生得又密集,不像鬧鬼,倒像是人為。
有人在阻止村民進山。
玄光宗的陣法也通到了這片山林裡,無論如何,雲硯山都必須要走一趟了。
郁安先去看了位移陣的出口,發現那處位置隐蔽,陣法圖騰幽微,隻有注入靈氣才會綻出光華。
這道改進過後的位移陣,可以反複使用,也就意味着玄光宗與雲硯山被連成一線,宗門的人可以短時往返。
往返的目的又是什麼?
移開靈刃,郁安垂頭深思,隻聽身後薛無折柔聲開口:“師尊執意來此,可曾看出什麼?”
這人心情越差,嗓音就越是溫柔,心口不一到了極緻。
郁安回身看他,妥協道:“玄光宗确實和雲硯山有關。”
宗門的人親自參與了當年薛家的事也未可知。
薛家在時,此地靈氣豐沛,世人都道這是人傑地靈,一族中英才不斷,個個皆是天驕。
可天驕隕落後的雲硯山風光不再,隻有竹林成片,山中靈氣已消失殆盡,宛如泉水枯竭。
“這陣法玄妙,非我力所能及。”
為避免薛無折認為他在推卸,郁安又出聲道:“去山上看看。”
薛無折一言不發,帶着他往山上行去。
山中景緻甚美,風吹樹葉沙沙作響,卻聽不見一絲鳥鳴。
沒有活物,這倒奇怪。
山路多年無人踏足,其實并不好走,薛無折卻如履平地,衣擺輕揚不染塵埃。
郁安跟在他身後,兩人一路沉默地上了山。
薛家坐落在雲硯山頂,瓊樓金阙,靈泉無歇,玄石靈玉隻是裝飾,蘊藏着數不清的稀世奇珍。
昔日霧氣缭繞的仙家府邸,如今隻餘斷壁殘垣,土地焦黑,裂痕縱布。
靈木枯枝斜立,發出腐朽的氣息。
在得到薛無折的應允後,郁安繞過枯木,踏入了這片荒蕪的山莊殘址。
細緻觀察着周邊環境,郁安問道:“少宗主靈佩,你是在何處尋得?”
“山莊腹地,祠堂一帶。”薛無折淡聲答了。
自進入薛家地界,他便情緒寡淡,不再僞裝和善,眼神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拂開擋路的斷枝,郁安抽出空看向他,“帶我去看看。”
薛無折沉眸凝視他幾秒,而後移開視線,默不作聲地在前引路。
越是深入,腐朽氣息越濃。
祠堂周圍曾經靈木成林,烈火燒盡生機,隻有炭黑的枯枝直入雲霄。
焚毀的痕迹太重,焦石橫陳,越是往前越是步履維艱。
郁安被碎石枯木絆了一下,默默扶住一旁粗糙的古木穩住身形。
薛無折步履不停,對他的狼狽漠不關心。
郁安擦去掌心蹭到的黑灰,追上他的腳步,繼續往前走。
出了枯樹林,視野逐漸開闊,但天幕依舊被古木遮擋,地上破碎的磚瓦上蘊含靈紋,從前應當全是禁制。
前方已是一片亂石,薛無折止住步伐,轉身回視。
“祠堂已毀,師尊也要一觀麼?”
郁安也停下腳步,看了看那片殘垣,又轉眸看向薛無折。
薛無折對他輕輕一笑,“靈佩是在那堆亂石中翻出的。”
他說的雲淡風輕,郁安卻知事實并非如此。
家族盡滅,捱着一腔憤恨滿身傷痕,躲過追殺的十歲少年重歸故土,想要報仇雪恨,隻能翻找殘局自己推出真相。
兇手做事狠絕,又怎麼會留下象征身份的破綻?
靜默過後,郁安問道:“除了玄光宗的少主靈佩,還有其他線索嗎?”
縱是親臨現場,仍是那副鎮靜模樣,像是要将那句“非我所為”貫徹到底。
薛無折視線黏在郁安身上,“隻有玄光宗的留痕。”
郁安直視着他探尋的目光,“事情和玄光宗有關,我不會推脫。此事我不曾參與,身為少宗主卻也難辭其咎,定會追查到底。”
冠冕堂皇的客套話,薛無折這些年少說也聽過千百句,陪着郁安大費周章走這一趟,聽他如此說,隻覺可笑。
且不說此人還未洗清嫌疑,光是憑對方而今作為玄光宗逃犯的身份,又是以什麼立場說出這樣大義凜然的話來?
可笑的負累,總是滿口虛僞。
“師尊境界盡毀,又要如何追查?”
郁安一靜,笑道:“沒有修為又如何?境界再高,做事無腦也是白費。”
他繞過薛無折,走進了那片亂石中,黑石殘缺,隐約能聞到焦煙味。
往裡走些,煙味卻淡了,石塊破損得很嚴重,像是受過重擊。
靠近中心的地帶無從下腳,郁安踩到了碎石,停步靜望。
過了一會,他蹲身下去,擦去黑灰,觀察着石塊上紋路。
“石上畫的是什麼?”
薛無折抱着手臂站在遠處,“淨魂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