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是誰之後，周小池一愣。他想，他知道為什麼秦渡差點被國家隊開除了。

在看到秦渡之前，或者說在一秒鐘之前，他絕對不可能将秦渡和輪椅聯系起來。

輪椅中，秦渡臉色是亞健康的蒼白，額發有點長，看着周小池的眼睛冷漠，黑壓壓，仿佛驚不起任何波瀾，右眼角有道紅痕，是結的痂脫落之後新長出來的嫩肉。

傷在這個位置，要是再偏一點就戳到眼睛了。

但這道紅痕經過十幾年歲月的沖刷，最後注定隻會剩下一道淺淺的痕迹，除非将鏡頭怼在他臉上，否則是無法看清的。

此時此刻的秦渡，陷在輪椅中，整個人都是頹靡消沉的，周身沉郁的氛圍仿佛形成一個旋渦，注視久了就會将人拉進去。

周小池見到的那個秦渡都是意氣風發的，第一次對低谷期的秦渡産生了實感，但他并沒有表露出任何憐憫。

因為媽媽曾經告訴過他，任何高高在上的憐憫都是對别人的精神霸淩。

秦渡需要的不是憐憫，也不需要憐憫。

秦渡和他對視的實際上不超過兩秒，控制輪椅從他面前經過，回到了門口的空座位，期間沒有說任何一個字。

雖然才開學幾天，方老師顯然已經習慣了秦渡的沉默寡言，沒對他的行為置任何詞，先讓周小池回座位。方老師沒有一直在教室，安置好周小池之後就離開了。

周小池的座位在中間，離秦渡不遠，他剛坐下不久下課鈴就響了。

周小池長得漂亮，又比其他人來得晚，這個班的學生大多非富即貴，卻沒多少大小姐大少爺脾氣，再加上這個年紀的孩子正是好奇心重的時候，剛下課，周小池座位邊都圍了一圈。

其中還有幾個衣着稍顯普通的，但和這些大小姐大少爺相處得都很融洽。

周小池被迫認識了好幾個同學，目光才有空飄向門口的角落。

秦渡似乎感覺到他的目光，滑動ipad的手指輕微一頓，卻沒轉頭看他。

“那是秦家的。”前桌于夢冉注意到他的視線說，“大少爺自閉呢，脾氣越來越不好了。聽說連陳玉蕤都不太敢和他說話，你最好别去招惹他。”

她語氣倒沒有惡意，見周小池看過來，聳了聳肩，她是班長，她覺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新同學，“秦家都沒安排他和陳玉蕤一起來崇英，估計是擔心傷害到他。”

“好吧。”周小池耳朵捕捉到陳玉蕤的名字，想了想忍不住好奇心，“陳玉蕤和秦渡關系好嗎？”

“挺好的吧。”柏昱插話道，“我聽說秦家和陳家幾個孩子關系都好。”

周小池轉頭看過去，對方染了白發，狼尾鲻魚頭，走的中性風，不知道為什麼，他還隐隐感覺到了一股二次元的氣息，“……”

周小池再次将目光投向秦渡。

秦渡正看着窗外。

從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見幾個校領導和方月君正站在一個漂亮的長發男人身邊。

江檀心。

江家千嬌萬寵的二少爺，九州古典藝術團年紀輕輕的首席，周家大少的結婚對象，圈子裡無人不認識，眉眼永遠溫柔，出身優越，自身優秀，從學生時代起就是舞台上的那抹美好皎潔，明亮遙遠的白月光。

如今他站在校領導和老師的中心，朝他遠遠看過來，對上秦渡的視線，輕微笑了笑，眼底沒有他這些天常見的憐憫。

和剛才講台上那個漂亮少年别無二緻，隻是那個少年五官更明媚驕縱，眼眸更純澈，毫無陰翳。

但此時的秦渡什麼都沒想，他更像是單純做出“看”的動作。

從周小池的角度，隻能看見秦渡陰郁沉默的側臉，看不見外面的江檀心。

他有點好奇秦渡在看什麼。

“嗳。”另一個女生任心潆和于夢冉擠一張凳子上，捧着臉看着周小池說，“我發現你長得好像江檀心噢。都好漂亮。”

周小池注意力一下被勾引走了，喜滋滋說，“真的嗎？”

“最近江少爺真的好火，随便打開哪個軟件都是他卧草。”

另幾個人七嘴八舌道，“最近他反串的那版花精靈不是被人翻出來了嗎？卧槽真的特别靈，特别仙，難怪我姐老說見過他跳舞之後想忘都忘不掉……我都不敢想親眼看他現場有多幸福。”

“上次我參加那誰家的晚宴我還和他說過話，輕言細語的，真的好溫柔嗚嗚嗚，要是他是我哥該多好……”

“我就不一樣，我想叫他媽。”

“……”

“你們真的不覺得他很适合男媽媽嗎？”

周小池聽他們誇江檀心，不能告訴他們他和江檀心的關系，隻能在心裡偷偷驕傲，上揚的嘴角壓都壓不下去。好聽，愛聽，多誇！

“周小少爺和同學相處得很好呢。”校長說，從周小池走進教室後，他們就一直陪江檀心在這裡看着。

這個班級的學生都是秦知遇親自背調挑出來的，家族背景可以不是學校最出衆的，但品性各個都是很優秀的，家族也有底蘊，他們做不出，家族也不會允許他們做出抱團霸淩的事。

“嗯。”江檀心目光隻在秦渡身上停留片刻，更多落在周小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