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聆聽了,先是松了口氣,又忽然當着這律師的面說:“你來,其實就是想分錢吧?”
舒臾隐隐感到她語氣很不善,但見她眼眶紅腫,似乎哭了很久,知道她的悲傷定然遠勝于他,便不想和她在這個時候鬧将起來。
他說:“我來隻是看他最後一眼,你别想多了。”
“你放屁!你裝什麼裝?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德行嗎?”
“我爸這些年來身體不好,全拜你媽所賜!那時候,要不是她一直纏着他,像個瘋婆子樣在他車裡鬧,他也不至于出車禍落下後遺症。你媽那是故意殺人!”
“她現在坐牢了,殺/人犯的兒子!你還敢過來!”
這裡是葬禮,并不是吵架的地方,而且,顧忌她是女生,舒臾蹙眉退後了一步。
但無數次的人性告訴他,退讓隻會招緻更大的謾罵與傷害。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讀書時候幹的什麼事兒!你學校有人跟我講了,說你勾引學校的老師,男的,年紀跟我爸差不多大!你跟你媽都不是好東西,你媽都離婚了還天天管我爸要錢,要不到就故意殺人,你們母子兩真不愧是惡心的寄生蟲!”
現在,她不僅幫他當場出櫃,還将他大學時候的那樁令他痛苦的謠言當衆傳播,口無遮言,讓他成了她的情緒垃圾桶。
舒臾很快調整了心情,在身後不少人或恍然大悟、或鄙夷、或匪夷所思的表情中,麻木地糾正了她:“姜聆,你過度悲傷,情緒很激動,有些臆想症了。”
“造謠是要犯法的。”
“再說,你現在是公衆人物,你的粉絲可能并不想看到你現在這種歇斯底裡的樣子,她們可能覺得要給你打狂犬疫苗了。”
“狂犬疫苗”四個字一出,姜聆瞬間破防了,怒道:“你威脅我?你憑什麼扯我粉絲?還是說,你要把這裡的事發到網上去?”
舒臾示意她看周圍,有人明顯在拿手機攝像,那還是她的某個親戚。
姜聆瞬間閉嘴,她的助理,那個短頭發的女人連忙過去,好說歹說截下了對方的手機,開始逐張逐張地删起來。
就在這時,似乎是姜聆的另一個助理急匆匆地進門,壓低聲音對她說:“姜姜,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金先生待會兒要來了。”
“本來說好的,隻有律師過來,但他竟然親自來了。看來,他還是在意你的。”
最後一句,助理說得極低,但舒臾還是聽見了。
助理一說完,姜聆的表情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立即撇下舒臾摸出鏡子,背過身去補妝。
她邊補邊問:“我現在臉是不是很腫?他一個人來的嗎?”
“一個人來的。他本來有其他行程,特意趕過來的。”
助理又低聲說:“金先生一向公私分明,跟旗下藝人很少有工作之外的接觸。姜姜,我覺得他對你還是很不同的。”
“是嗎?可是上次喬夢璐還被拍到進出他豪宅……”
“已經辟謠了……”
姓金?這個姓令舒臾有些不舒服。
他猜對方應該是姜聆所謂在娛樂圈的貴人了,其實就是金主之類的吧。
生父雖然有錢,但在權貴遍地的洛城,遠沒有有錢到能給女兒喂一大堆娛樂圈資源的地步,還是得千方百計給她找門路。
所以姜聆的金主,他名義上應該是比他生父更有錢的存在。
說實話,舒臾對這些并無興趣,決定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離開。出了大堂,往前直走有一個分叉口,有左右兩條長廊,公共洗手間在右邊長廊的盡頭。
他低着頭快速往分叉口走,剛要拐彎 ,一條拖着狗繩的黑狗忽然狂躁地從對面竄過來。
他小時候被咬過,對不系繩的狗很有陰影,忙往旁一閃,恰好與左邊長廊過來的男人撞上了。
“對不——”
他一開口,便聞到了一股佛手柑與木質香調混合的香味,很清香冷冽。
舒臾與他相撞的瞬間,隻感覺這人肩很寬,個子很高,他将近一米八,但這人比他還要高上一些。
在他揉額角的功夫,身後跟過來的姜聆忽然發出了一聲明顯的低呼:“金、金老闆,你真的來了?!”
“嗯,今晚路過,明天飛去耶城。”
男人的聲音落在舒臾耳側,他渾身一僵,一瞬間幾乎無法動彈。
竟然是……
這聲音他太熟悉了,過去聽過很到多回……
那時,少年們還在相愛,那男孩的聲音要更飛揚一些,透着股玩世不恭,聲音是那種慵懶的鼻音,說不出的磁性與呼之欲出的暧昧感。
舒臾熟悉他的一切,當然也包括他的聲音。
那種張揚的桀骜的挑撻的聲線……牽手的時候、擁抱的時候、接吻的時候,甚至……做/愛的時候,他的聲音總是和他的眼神一樣,令當時的舒臾沉溺不止。
現在,這逐漸變得沉穩的聲音摩擦過他耳廓,他感到心尖瞬間被沖撞得發脹。他下意識後退了幾步,擡頭,與那男人四目相對。
經年的光陰在一瞬間凝滞。
姜聆在娛樂圈的貴人居然、居然是他的前男友金垠!
對方的神色也是忽然一變。
命運,如此荒謬的命運……
不知何故,那一刻,舒臾眼底像是氤氲了一層濃渥的霧氣,忽然完全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了。明明那張堅冷的面孔近在咫尺,他卻覺得它如同模糊的遙不可及的畫像。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底終于清明了,能看清對方了,隻見金垠神色冷淡地看着他:“……舒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