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母撫着錦玉濕熱的發絲,擡眼看着天一殿内對戰的另三個兒女,冷冷地說,“傻孩子,你們走錯了路,難道還要一錯再錯嗎?”
錦玉的抽噎聲頓了頓,“母親,兄長的炁場就算再深厚,也扛不住這數月來的消耗,更何況,您現在的身體……不如就将這天宮交給澤淵,澤淵念在母子情分和兄弟情誼的份上也不會為難你們……”
“你們?”伊母垂下眼皮,看着俯在膝蓋上的錦玉,感慨地說道,“錦玉,你生下來的時候十分招人憐愛,長大之後又随你的父親一樣聰穎睿智。本宮舍不得讓你嫁出去,所以你的父親做主斷了幾門親事,本宮也并沒有反對。這次無極之母傳位失敗,對你我二人都造成了傷害,為了彌補你,本宮早就與你兄長通了氣,隻要等你身體恢複,就将天宮交由你打理,而本宮将會全力輔佐澤淵運轉無極道中!你兄長也可以回仙山過他的小日子,再給畢方尋個好神位有所依靠,本宮也就靜心了!可是你們……太心急了!”
“母親……”錦玉聽着伊母的肺腑之言,眼淚止不住的劃過被燙傷的臉蛋兒,“女兒錯了……”
“錦玉公主!您不想救瑞鑫君了嗎?!”紅珠尖銳的聲音穿透炙熱的炁場擊穿了錦玉柔弱的心,“别忘了自己的承諾!”
錦玉的瞳孔突然閃過一絲黑霧,眼神突變,她從袖口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向伊母的腹部!
伊母擡手抵擋,隻見匕首劃過伊母的手掌,刺在伊母的腰封上,但卻并未傷及伊母皮肉。
“啊!娘娘!”桂月驚叫一聲。
“别過來!”錦玉将匕首抵向伊母的脖頸,踉跄地站起身,大聲吼道,“住手!都住手!”
玄風收起炁運,驚詫地看着錦玉,“錦玉!你瘋了嗎!”
澤淵卻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對着玄風猛地噴出一團粘膩的淤泥。
玄風抵擋不及,被淤泥粘了滿身。他連忙運炁将淤泥震散,卻發現這根本不是淤泥,而是剛剛孵化出來的四腳魚!震碎的四腳魚帶有極強的腐蝕性,眼看就要将玄風的衣服腐蝕掉!玄風趕緊收回周身護體的炁運!
滋啦——!吱吱——!
四腳魚被蒸騰的熱炁燙化了,但玄風的肉身也因此受到了灼傷。
畢方趁機加大火力,噴向玄風!
突然,一陣刺透肉骨的寒炁如巨浪一般拍向天一殿!炙熱的蒸汽被冰凍成細細的冰沙,凝在空中,就連呼吸,都能感覺到刺肺的疼痛。
伊母歎了口氣,看了看挾持自己卻被凍的渾身發抖的錦玉,又看了看被抑制住攻擊力的畢方,還有那個幾乎被凍透的澤淵,“诶……你們這是何苦哇!本宮特意把卿月留在牝母宮内看管仙茗,就是不想讓她傷了你們,你們卻步步緊逼……”
“不是姑姑。”玄風望着殿外,激動地說道,“不是姑姑!”
“衆神讓位——!”門神高亢的嗓音清晰地傳來,“衆仙回避——!”
大家不約而同的望向殿外。隻見門神高大的身影後是一片黑壓壓的濃霧!
“呦——!啰啰啰啰!”怪異且稚嫩的鳴叫驟然響起!一個金色的大蜘蛛從濃霧中沖出,躍過門神的頭頂,支起又長又細的腿插在衆神仙中。
在大蜘蛛的腦袋上騎着滿臉稚嫩且嚴肅的玄妙!玄妙舉起骨頭,嘟起嘴唇,繼續鳴叫着,“呦呦呦呦呦——!”
“呦!這是誰啊?!”
“诶呀!這麼蟲子!”
“這不是……玄妙嗎?!”
“什麼?!玄妙?!也學她娘闖天宮了?!”
衆神仙既興奮又擔憂,本來大部分神仙對天宮易主這事隻是持觀望态度,畢竟無論誰掌管天宮,都不會改變萬物生發的自然規律。更何況伊母一家獨大已久,按照規律,也是應該退位了!不過,如果蘇予瑤參與此事,那就不單單是易主這麼簡單了……
“畢方!還愣着幹什麼!燒了這群蟲子!”紅珠站在殿門口,氣急敗壞地吼道。
畢方展了展手掌,卻因為有寒炁的制約根本使不出炁力。
玄妙駕着鬼面蜘蛛,指揮着蟲霧撲向人群。
“哒哒!”玄妙指着人群裡的川伯喊道。
還沒等川伯回過味來,就突然被一股力量拽倒,緊接着,慘叫聲傳來!他身邊的神仙紛紛散開,這才看清是一條青黑色沒有口器的蜈蚣正在生吞川伯!
河婆見狀趕緊退出人群想要逃跑,剛一回身卻被腳下的東西被絆倒。她定睛一看,竟然是一群屎殼郎!
“惡心的東西!啊呀!”河婆正罵着,突然覺得小腿一陣疼痛。幾隻褐色的蠍子翹着尾巴從她的身下爬出,而尾巴上的尖刺已經沒了蹤影。
很快,河婆便失去了力氣,成群的食人蟻快速爬滿了河婆的身體,分食着河婆的皮肉。河婆無法動彈,隻能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一點點嚼成肉泥,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肉泥被屎殼郎團成肉球……
“哒哒!哒哒!哒哒!”凡是玄妙指到的散仙,都被蟲噬蟻嚼!
紅珠眼看着自己的人就要被滅掉,剛要釋出炁運撲上去,腦後就被一個尖銳的器物抵住。
“你敢動她,試試!”澤淵惡狠狠的聲音傳進紅珠的耳朵。
紅珠瞪紅了眼睛,猛地回頭看着抵在自己鼻尖的梭子,氣憤地低吼着,“澤淵大人!難道您也敵我不分嗎?!”
澤淵看着玄妙頭上的砗磲珠鍊,邪魅地翹起嘴角,說,“是敵是友,我說了算,不是你這個騷兔子精來定!”
紅珠瞪着澤淵,氣得渾身發抖,咬着牙說道,“小奴為了您謀劃了這麼多……”
“哼!為了我謀劃?”澤淵将梭子抵在紅珠的喉嚨上,用陰冷的嗓音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把漒棘留在無極道中,又将南海勇士都編排在無極道中之内任職,回來卻讓母親退位,棄了無極道中,想借此斷了我們南海的根基!”
“小奴沒有!”紅珠鎮定的說道,“小奴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大人得到夢寐以求的權利!”
澤淵眯着眼睛玩味地看着紅珠,“你也會得到用自己換來的權利?!”
紅珠眼神微顫,她想起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内心逐漸狂躁起來。她展開手掌,釋出鋒利的指尖,猛地插入自己的大腿,劇烈的疼痛讓紅珠從混亂的回憶中艱難地收回神志!眼前的澤淵漸漸變成幻影,化成幾片金色的樹葉消散在熱炁之中!
玄風看着心心念念的玄妙越來越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他的心髒猛烈地顫動,驟然停止!他又看着快速消失的散仙,驟停的心髒又開跳動起來!
這不是幻境!
臭丫頭!小不點兒這麼小就這麼大膽的放她出來闖天宮殺人?!
他來不及多想,顧不得被錦玉挾持的伊母,腳底運炁幾步便竄到大蜘蛛面前,伸手一撈,便将玄妙攬在懷中。
“爹爹!爹爹!”玄妙仰着蘋果一樣的臉蛋兒興奮地叫着。
玄風的心瞬間軟了下去,他看着懷中的玄妙,似乎所有的紛争都已經與己無關,他不在乎自己有沒有無極道中,也不在乎天宮由誰掌管,甚至,伊母的死活也已經不在他的職責範圍内。
伊母雖然看不透玄風的心理,但她太清楚玄風的軟肋,如果玄風為了孩子放棄一切,那将會功虧一篑!
“玄風!”伊母喊道,“要為了玄妙考慮!”
“住嘴!”錦玉的手止不住的顫抖,她看着與蘇予瑤神似的玄妙,又想起那個讓自己發瘋的胖丫頭。
“錦玉姐姐!”是蘇予瑤的聲音!
錦玉驚慌地回過身,果然是蘇予瑤!
“你!你不要過來!”錦玉雙手握着匕首顫抖着指向蘇予瑤。
“錦玉姐姐!”蘇予瑤穿着錦玉送給她的鵝黃色襦裙,轉着圈圈笑嘻嘻地說道,“裙子真好看!”
錦玉的視野模糊了。
“錦玉姐姐!你這的頭钗真漂亮!比玄風給我買的好看多了!”蘇予瑤撲棱着頭上的钗花,笑着說道。
錦玉的匕首快要握不住了,她看着眼前的蘇予瑤,終于痛哭出來,“瑤兒……”
“錦玉姐姐!你怎麼哭了?”蘇予瑤扯起袖口擦拭着錦玉的眼淚,鵝黃色的袖口慢慢被洇成黑色。
當啷!匕首落地!
錦玉愣愣地站在原地,她疑惑地看着地上的匕首,又看了看落在地上已經發黑枯萎的葉片,“我……在哪?”
“錦玉公主?”桂月護在伊母身前,試探着說道,“您不記得了?您在天一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