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已經是五個月之後,渝州的所有鋪子重新招人走上正軌,容晚月離開渝州,順路去江州看蘆葦和趙問天。
趙問天已經拜溫老夫子為師,随他學習五年。
“趙大哥今年要參加科舉嗎?”私下同趙問天叙舊時,容晚月又一次提起這個話題。
之前的每一年,她都會提起這個問題,趙問天每一次的回答都是學業未就,不敢科考。
容晚月本已做好趙問天這次還不會去的準備,但趙問天終于給出她一個不一樣的答案:“這一次要同容娘子一起回到京州,參加科考。”
趙問天的話語中還意有所指:“容娘子帶我來到暮蒼山,讓我有幸拜溫老夫子為師,這份大恩,或許到京州之後,我也終于能找到機會報答。”
趙問天目光如炬,容晚月淺淺一笑,未做回答。
蘆葦對兩人要一起離開感到很不舍,但畢竟已經長大,她不再像以前一樣拉着容晚月的衣角不放,隻是将容晚月一路送到山下:“小姐,等我也能科考的時候,我就去找你。”
蘆葦到現在還是相信自己可以科考,容晚月也沒有戳破她的夢想,隻是像小時候一樣摸摸蘆葦的頭,鼓勵她道:“等回來你要科考的時候,我也來接你。”
和蘆葦告别離開暮蒼山後,容晚月和趙問天一起騎馬回京州,兩人并肩進城,這一幕場景正撞進将要出城的林盛眼中。
頹圮的城牆外夕陽西下,橙紅色的霞光籠罩天地四野,西風秋草,遠山一線,這原本應該是蒼涼粗犷的景色,但并肩騎行交談的兩人,讓這樣的場景都變得缱绻起來。
林盛不由自主駕馬走到容晚月身前。
趙問天并未見過林盛,疑惑地轉頭去看容晚月。
他這樣下意識的動作讓林盛握着缰繩的手不由緊上幾分,林盛看向容晚月,嘲諷道:“容氏,你是要再嫁嗎?”
趙問天見兩人似有舊,本不想摻和,可想着容晚月帶他拜師的恩情,終于還是駕馬後退半尺,守在容晚月身後。
但他的這個動作愈發證明兩人的關系匪淺。
林盛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怒火從何而來:“他知道你從前嫁過我嗎?”
“禦史大人慎言。”
容晚月的聲音并不大,但她的眼神卻足夠疏離,就好像是從前他們相處過的親密時光都不存在一樣,林盛一頓,心裡感覺到細細密密的疼。
和離至今六年,這六年的時光裡,發生過太多變化。
他的經濟狀況愈發拮據,家裡的吵鬧越來越多,婉兒嫁人,母親生病……
雖然他在朝中還是人人尊敬的禦史大人,可除此之外,他好像無比失敗。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同容晚月和離是一個錯誤。
林盛壓下自己心底的不悅,軟下語氣:“容氏,我有話想同你說。”
他的目光暗示性地看向趙問天,似乎是想讓他離開。
但容晚月對他想要說什麼并不感興趣。
她隻是淡淡開口:“禦史大人想說什麼就直接說吧,這裡并無旁人。”
林盛的面色有一瞬間的扭曲。
容晚月一直盯着林盛的臉,自然沒有錯過他的表情變化,她微微蹙眉,忽而輕輕笑起來。
林盛看着她,略感難堪:“你笑什麼?”
“從前的禦史大人,可不會在乎别人的眼光和評價。”容晚月面上笑意愈深,“但是現在,你與從前似乎已經差得太多。”
容晚月的語氣輕松起來,願意同林盛多說一些:“你知道我這幾年為什麼一直在拼命做生意嗎?”
林盛這幾年也聽說過容晚月的事迹。
同他和離後的容晚月南下北上,東奔西走,每年都在擴大自己的生意。
她去過嶺南,到過西域,哪怕數次深陷險境,但從未有哪一次危險能夠阻止她,也從未有哪一次成功能夠讓她停下腳步。
她做生意的架勢,比許多做生意的男人都要拼。
他确實不理解容晚月為什麼會這樣做。
林盛靜靜看着容晚月,等着她解答自己的疑惑。
容晚月坦率地告訴林盛自己的答案:“因為我一直有一個想法,我想要超過你。”
“你是禦史,我想要扳倒你,我想要超過你,所以,我才會努力賺錢。”
林盛聽完隻覺得荒謬,他皺着眉頭不悅道:“容氏,你在胡說什麼?”
容晚月根本不在乎林盛的情緒,隻搖搖頭憐憫地看着他:“原本我以為這個目标很難,可現在看來,我馬上就會實現我的目标,林盛,你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天之驕子。”
可笑!
原本想要出口的話就此吞入口中,林盛冷笑着離開:“容氏,我是當朝禦史,你有什麼本事能扳倒我?”
他的背影有落荒而逃的味道,容晚月眼中都帶着笑意。
曾經光風霁月的禦史林盛,現在是她一句話都能影響到他心境的林盛。
他在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