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詩等賈蓉接過那張宮門抄也就退出去了,反正在正屋也能聽到,何必留下來,有女眷在場會使得幾人都不得安生。
不一會兒有聲音傳過來:“聖人再三頒令拔繁就簡,今日邸報的大标題又是這個。”這是賈蓉的聲音。
“整頓吏治、興利除弊,當今宏韬偉略。”洪亮的聲音定是尤慶昭了。
雅詩放了心,能從這樣一篇空泛的官樣文章中提煉出聖上這兩條政念,代表尤舅舅不僅關注朝堂動向,而且有窺一絲知全貌之才。
這宏韬還是聖上登基之初的豪言壯語,五年過去了,在太上皇和守舊派或明或暗的阻撓下,可謂舉步維艱,幾乎沒什麼改善,難為尤舅舅還記得。
雅詩令人關好門窗,交代天歌等人好好在東廂伺候,便回房歇息了。
午時過後,賈蓉等人的酒席才結束。
尤慶昭喝得半醉,小丫頭端來醒酒湯,錦瑟紅掌服侍着他喝了,又扶着他安置在内間軟榻上。
掌燈時分,尤慶昭才清醒過來,羞慚不已,對端茶端果的丫頭道:“若有人問,便說我急着歸家,不及向姐夫姐姐告辭。”
說完也不待丫頭回應,遮袖沿着牆根溜了。
尤宅距離甯國府,不過四五裡路,他是走着過來的,回去自然也舍不得雇轎雇馬的,好在他腿長腳快,不到兩刻鐘也就到家了。
尤宅是一座三進四合院,尤慶昭先進二門,到正房問了尤夫人的安。
尤夫人即尤慶昕繼母,她帶來的尤二姐前幾天才擡到榮府給賈琏做了二房,尤三姐如願嫁給柳湘蓮,做了正頭娘子。
尤慶昭說了這月十一開始,每日去賈家學堂講課,上午下午各一個時辰。
尤夫人立刻問:“月俸多少?”
尤慶昭答:“每月束脩是六兩銀子,還有一千錢用來買茶點心,每季兩套新衣裳。”
這個待遇即便在京城,也是極高了。
尤夫人點了點頭:“還算他們有誠意。既這樣,大爺趕緊歇了吧,這兩天整理學問要緊。”
又說了兩句閑話,尤慶昭便出來了。
前院的倒座書房,就是他的住處。
書房内藏書不少,但大都是一些雜書,四書五經集注雖有,卻放在最高一層架子上。
原來尤父生前是時任京營節度使賈代化屬下小小校尉,大字不識幾個。
妻妾雖生養了幾個兒女,長大的唯有嫡妻生得大女兒。
尤父便從男子之名,給女兒取名慶昕。
尤父精心培養女兒,除了安排人教琴棋書畫、記賬管事外,還花重金聘了宮内出來的老嬷嬷教女兒儀态規矩。
至于貴女貴婦們都會的打雙陸、摸骨牌等玩樂之道,當然沒有落下。
尤家女才貌俱全的名聲響徹全京。
尤慶昕又是孝女,尤父重病,纏綿病榻幾月,她衣不解帶盡心侍疾。
也是她命中帶貴。
賈氏族長賈敬好端端的突然信了道,愛上燒丹煉汞,把官也讓兒子賈珍襲了,出家做了道士。
賈珍剛做了族長,襲了三品威烈将軍,正要做出禮賢下士,不忘父祖榮光的樣子。
就聽身邊人說從前跟着祖父打過仗,以前也經常來府裡走動的尤校尉生病了,賈珍帶着一群人呼剌剌就來尤宅探病了。
尤家雖也算小康,有十來個丫頭小厮使喚,可這突然來了七八個貴客,自然招待不及,尤慶昕及兩個繼妹都被叫來幫忙上菜上酒。
賈珍見了氣質如蘭、貌美如仙的尤慶昕,如何不被傾倒?
第二日官媒就上門提親了。
尤父喜得,病都好了三分,為了配得上将軍夫人的身份,尤父把大半家私都給尤慶昕做嫁妝帶去甯國府了。
賈尤兩家的親事極快的走流程辦完了。
可惜尤父病重難醫,所幸他撐着一口氣,是聽到女兒回門時,貴婿那聲規規矩矩的“嶽丈”後,才甘心地咽了氣。
這些陳年舊事,都是尤慶昭進尤宅首日,管事辛硯滿面紅光指手畫腳說與他的。
管家當然是極盡誇耀美化之語,依尤慶昭自己的理解,大概是因了大姐小時便容貌上佳,聰明過人,尤父生了借女攀附之心。
尤父按高門主母的規格培養大姐,就是一心要與豪門貴族結姻,怎奈豪門看不上他尤家這寒門小戶。
尤父又不肯把女兒許給跟自己同階層的那些參領校尉,不然大姐不會耽擱到二十二歲還未嫁人。
也确實是尤慶昕命裡就是要做貴婦的,若直到尤父去世還未定親,她需守孝三年,到時更難尋覓佳婿。
賈珍算佳婿嗎?尤慶昭不知道。高門規矩極大,他無事也不愛往賈府湊,隻在賈府為他辦洗塵宴時,遠遠見過大姐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