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江畔轉彎處,擡目長長白絹,圍繞滄瀾山峰,俊偉峭拔似束束箭簇射過,落日餘輝映照,一川若镕金般燦爛。這削聳群山,在烏骓馬急促的奔跑中,像迎面壓來一樣,我心頭一緊,死死抱住他手臂。他見我有些害怕,不覺扯起缰繩,馬兒迅速慢了下來,俯在我耳畔輕聲問:“怕嗎?”嘴巴經過發絲,一股奇異的熱氣直沖腦海,心裡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很快狂跳着要奔出胸腔……我……我有些不知所以……他再一次将嘴巴貼在我耳朵上:“若是怕、本将軍就慢一些……”聽見他的心“噗通噗通”直跳……慌亂之中、臉上似乎有火辣辣的感覺。我不吱聲、不敢回頭去看他,如火燙的绯紅臉龐若映入他眼中,那豈不是大寫的尴尬?烏骓馬緩緩慢了下來,沒有了風的加持,耳畔隻是有節奏的“嘚嘚”聲,意亂情迷似芳草萋萋。一騎紅塵中,山間的梅花輕輕拂過臉龐,暗暗送來的陣陣幽香,一掃冬日枯竭,給嗅覺帶來新生體驗。馬兒馱着兩個主人,還好自己瘦弱,不然二百斤的大胖子一屁股墩在馬背上,不壓斷它脊梁才怪。載物很輕,馬兒腳步也輕快,此時的馬兒跟着主人不勝歡喜般。我青絲缳缳置于腦後,他戰袍輕揚風中,勇闖秦川二百裡,千秋霸業不過一朝一夕,若拱手錦繡山河,賜我環繞富貴又如何?不過刹那蓮華綻放。馬背湧動上,我落座小桃紅绾發,信手輕揚娥眉,似蘭蔻蓋朱砂反彈琵琶……他微微一笑,脖頸旁熱熱的呼吸,顫抖的歡喜,大約隻有烏骓馬明白,有靈性的物種,最能感覺到背上之人的心中淩亂。不敢回頭看他,怕從此覆水難收,擰着羅帕,像是要擰碎了般緊張。他看出來我的不安,抿嘴淺淺一笑,眉梢微微挑起,雙目燦如星辰。世界随即黯然無光。拽緊缰繩,馬兒停了下來“怎麼不騎了嗎?”我疑惑。“怕你冷,馬兒還是跑慢一點吧!”他頭微仰,磁性的聲音傳至,心頭溫熱呼之欲出。眼神飄出麥芽糖,拉絲拉得好長,我覺得自己祖墳上,冒的不是青煙,而是核爆炸。
一簇簇、一叢叢雪白的梅花,若飄若止又相互交織,在荒涼冬盡未盡裡,給人踏實與惬意的感覺。若相擁看青山環抱,牽手漫步山間小道,會更加喜不自勝吧,我不無得意想到此處。涼風落額間,擊出幾點寒意,随柔心寄出的愛意,在他懷中肆意。不動聲色莞爾一笑:”怎麼不說話了,想什麼呢?騎本将軍的馬高興壞了吧?”天高皇帝遠,我擺起姿态拽道:“我又不是沒騎過馬,至于高興壞了嗎?将軍眼前可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虞大小姐。”他不甘示弱:“虞姑娘啊!做人要厚道,記得前幾日你還說過,因為被馬啃過,從不敢騎馬,怎麼今天換了一番說辭呢?”他有些幸災樂禍的望着,不知該如何辯解的人兒,吞吞吐吐:“我……我說過嗎?不記得了……”盡量努力掩飾自己,雖然詞不達意,總強于啞口無言啊!“說沒說過自己清楚就好,就當本将軍隻字未提,虞姑娘好自為之。”
他假裝不在意的随口一提,我方才想起那天,看着烏骓馬誘人的健碩模樣,不由自主上前想偷偷騎一下,馬童說這馬性子烈,除了将軍外,對着任何人都龇牙咧嘴抛蹄子,于是我不敢靠近了。盯着馬兒不無羨慕,便對着亞父說起自己以前出糗的一幕,順便說了句:“能騎騎烏骓馬,是不是此生無憾呢?”亞父笑着說:“可以跟将軍要來騎一下試試如何?這馬隻有将軍在的時候,外人才能靠近,就連老夫都不能駕馭的。”我有些氣餒道:“算了吧、就那副臭臉,我才不去招惹他呢?”亞父玩味笑道:“虞姑娘的要求,将軍定來者不拒,老夫覺得不妨試一試。“跟亞父短短聊了這幾句,這麼快就傳開了,禁不住嘀咕:“我跟亞父的對話,這麼快傳入他耳朵,看來隔牆有耳啊!說話要小心再小心……畢竟這是秦末,一句話引來誅九族,又或者五馬分屍,想想那滋味指定不好受。”我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有話大聲說就好,這裡沒人聽見。”見我如此狼狽,他有意無意瞥我一眼,無言假意整理衣衫,一寸秋波偷瞄他,千斛明珠覺未多的感覺,他當應運而生吧。
此刻九重天鳳栖宮窗口,一雙寒光四射的冷眸,卻噴火般盯着人間一對玉人,天後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婢女流螢谄媚浮光置于臉上:“娘娘、不就是兩個凡人嗎?有什麼不好對付的,捏死他倆像捏死螞蟻一樣簡單,您還是消消氣,所謂秋後螞蚱,蹦跶不了幾天,咱們就等着看抹脖子的好戲吧。”天後贊許的看了她一眼,所謂狐假虎威就是,主人一個眼色,她便對着峭壁一揮手,轉眼幾塊巨石紛紛滾下來。烏骓馬正好途徑此處,當巨石正中上方時,神霄玉清府内正閉目養神的長生大帝驚起:“這韋陀曆劫歸去時,率衆将軍于須彌山護法,驅邪除魔保護佛法,受佛陀托付而鎮護東西南三洲(東勝神洲,西牛賀洲,南贍部洲)大□□轉三洲,以利益化生,救濟一切衆生,我看誰敢亂來?”他舉起塵拂掃下,巨石瞬間變成了石子,滾至烏骓馬腳下,大帝看着一堆石子滾落呵呵笑:“這小昙花笑的嘴巴都合不攏了,所謂人歡無好事,吃點苦頭也不枉,誰讓這女娃子見了韋陀神魂颠倒,居然忘記給老不死的行禮呢?”“尊上、她看不見您的,何苦這樣促狹? ”旁邊侍童的話傳來。“去去去、小孩家的多什麼嘴?人老了糊塗,怎麼開心怎麼來,你們能拿我怎麼樣?”“尊上這是倚老賣老,誰敢怎樣?”侍童吐吐舌頭。“看好戲喽!一會兒韋陀摔個大跟頭,哈哈哈……”侍童晃晃腦袋,無可奈何:“唉!真是個老小孩。”大帝話音剛落,馬蹄被滿地石塊硌疼了,它猛地前雙腿跪地,我倆一下子摔了出去,見我要摔飛,一個健步飛來,緊緊抱住我,自己卻重重砸地。我看見他胳膊肘柺地,不一會兒血流了出來,他卻顧不得傷痛:“沒摔着吧,讓我看看,見我伏地的手出血,他捧起來:“疼嗎?”我說:“将軍我沒事,您傷着了吧?疼不疼?回去讓軍中醫工給瞧瞧,快點起來,讓我看看傷到筋骨沒有?”他摸了我一下腦袋:“無妨、隻要虞姑娘沒事,本将軍就安心了。”我看着他胳膊肘的血濕透了衣服,因為護我,他竟渾然不覺,鼻子突然一酸,眼淚嘩嘩留下。見我流淚、他像做錯事的孩子般手足無措:“本将軍刀光劍影裡縱橫,這點皮外傷不過擦傷,虞姑娘哭的,像是本将軍……”我立刻捂住他嘴巴:“不許胡說,趕緊“呸呸呸”。”“可是我什麼也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