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屋是鋪面,她原以為要費一番力氣,卻沒想門根本沒鎖,略一用力就推開了。唐霜卻沒因此放松,反而攥緊了臂彎裡挂着的籃子。
擡腳往裡走,來之前她已經暗中觀察過隔壁的院子,沒看出有什麼異常,但身處其中時她卻覺得安靜得有些過分。
近兩年江東城本就因時常起霧終年暗淡無光,今日天氣尚可,院内的東西她還算看得分明,卻莫名瞧不出絲毫的人氣,像是好幾日沒人來過。
昨夜分明還亮過燈!唐霜一雙眼睛直直地看向主屋,說出的話帶着幾分顫意:“郁熹妹妹你在裡面嗎?可别跟姐姐玩捉迷藏,我也是擔心你才來看看。”
屋裡還是沒有動靜,等唐霜緩步走到主屋,心裡莫名升出一絲火氣。有事說事,這麼裝神弄鬼的真以為她會怕?
在這種心情的驅使下,唐霜心一橫直接推開木門,一腳跨過門檻色疾言厲色:“你可别不識好人心,連親生爹娘都抛下你隻帶那小子走,要不是我娘心善誰會多看你一眼?”
無人回應,而且這屋子莫名昏暗,唐霜再怎麼惱怒也發現了不對,下意識想往外走卻聽到木門“吱呀”一聲,自己在背後關上了。
失去了唯一的光源屋内更加昏暗,唐霜剛冒出一身冷汗,面前兩盞油燈突然亮起來,勉強照亮了這一方空間。
屋子的正中央居然擺着一口棺材!
唐霜兩腿發軟不由自主地靠在門上,雙手死死捂住嘴巴避免自己發出過大的動靜。隻見正前方的牆上赫然黑底白字地寫着一個大大的“奠”字,兩邊懸挂的白绫無風自動,這竟然是靈堂的布置!
而棺材的兩側還擺放着一女一男兩個紙人,此時正空洞而沉默地凝視着她。
後背發涼,唐霜幾乎站立不穩身子下沉,胸口劇烈地上下起伏,渾身微弱地顫抖着。
半盞茶後,燈火依舊跳躍,白绫不再晃動,屋裡也沒有了其他動靜。唐霜緩過氣來,雙手慢慢地無力垂下,籃子滾到了一邊。
冷靜,唐霜,冷靜,不過是靈堂而已,她在六歲那年就見過了!
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唐霜扶着門框慢騰騰地站起,等雙腿有了力氣,才一步一步朝着棺材挪去。
不管郁熹是生是死,她今天一定要知道答案!
滿腦子充斥着這個念頭,唐霜的指甲嵌進了掌心,用力瞪着眼微微前傾,低頭看向了棺材裡。
目之所及是灼眼的紅色,紅妝、紅唇、紅嫁衣,躺在棺材裡鳳冠霞帔的,正是她惦記着的郁熹。
面頰凹陷,濃妝都掩蓋不了臉上灰敗的死氣,雙手交疊置于腹部,露出的肌膚透着青白,還隐隐發黑。
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一具死屍。
她為何會出現在這裡,還穿着嫁衣?莫非是那鬼修将人送了回來?若是如此,又怎會為她布置靈堂?那鬼修如今又身在何處,還會回來嗎?
疑問一個接着一個鑽出來,見人已經死了,唐霜沒有先前那麼害怕,甚至伸出手按上了郁熹的心脈處。
寂然不動,觸感僵硬,确實是死得透透的。
唐霜徹底松了口氣,雖然還有鬼修的陰影在,但現在應該是安全的,不由對着郁熹的屍體喃喃自語:“你倒是個好命的,臨死前還成了親。”
“我那個未婚夫倒好,嘴上說着山盟海誓非我不娶,卻早早卷鋪蓋走人從未知會一聲。”
“郁熹你知道嗎,我真的很讨厭你,雖然你父母偏心郁成章,卻從未短你吃喝動辄打罵,還讓你生得有幾分姿色。”
“不像我,從小到大哪怕隻是想要活着,也要用盡心機費力去争取。”
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唐霜又對着郁熹自嘲道:“罷了,我現在同你一個死人說這麼多作甚,終歸是你過你的奈何橋,我走我的陽關道。”
“下輩子再投個好胎吧。”
視線劃過郁熹的小臉,唐霜漠然地轉過身正準備撿起籃子離開這裡,突然一片陰影籠罩過來。
身後傳來絲絲涼意,唐霜四肢僵硬顧不上竹籃,仿佛時間放緩般一寸一寸地回頭,同棺材裡坐起的郁熹對上了視線。
背對着燈火,郁熹臉上一片陰翳,漆黑的瞳孔鎖定在唐霜的雙眸,随後緩緩咧開了嘴角,用力扯出一個極大的弧度。
無聲地露出僵硬又美豔的笑容,郁熹像是從地下爬出來的女鬼緩慢張開血盆大口。
“啊——鬼啊!”
唐霜終究失去了淡定,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喊叫後,驚恐地手腳并用朝門口跑去。這一次大門如她所願打開來,讓她得以逃離這驚悚瘆人的景象。
卻不知道在她的背後,郁熹利落地從棺材裡跳出來,伸手在胸口處掏出一塊薄木闆,對着角落裡的一道身影催促道:“快,全都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