詐屍了,這是郁熹見到聲音來源的第一反應。
她念過經,陪過葬,開過棺,扒過身體,紮過紙人的李小姐,就這麼水靈靈地又活了?
一時之間三人都有些怔愣,郁熹率先出聲:“你......活了?”
李小姐長得溫婉,一睜眼更是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氣質,隻見她微蹙柳眉擡起手摸了摸臉,猶猶豫豫:“我好像,不是人?”
呼,不是人就好,郁熹略微放松剛剛不自覺緊繃的脊背,這才有餘力細細打量詐屍的少女。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剛剛李小姐站在昏暗的角落,隻勉強看得出有個人影,因着她剛剛擡手的動作,半邊身子暴露在燈火下,才讓人看清她的模樣。
郁熹咂了下嘴,眼睛微眯,眉毛一高一低,仿佛遇到了什麼未解之謎。
無她,這李小姐無論怎麼看,都是她剛紮的紙人啊?這又是一個紙人成精了?
下意識看了眼時雨,想起之前說過要成精了還能同他相伴,郁熹不由思考起她到底是有紮啥活啥的金手指,還是一語成谶的言靈能力?
郁熹端正了态度,一臉認真:“你好像是紙人成精了,這位算是你的前輩。”手臂一劃指向了時雨。
聽完郁熹的話,李小姐紙人更迷糊了,剛想說點什麼,卻被一連串歡快的笑聲打斷。
“哈哈哈紙人精?紙人精!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東西。”
李明嘉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墓穴裡,郁熹不贊同道:“你沒見過不代表沒有,你都能變成鬼,人家成個精怎麼了?”
被不輕不重地噎了一下,李明嘉不介意向郁熹解釋得更清楚,好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多麼愚蠢。
“你知不知道這方世界......”是沒有精怪的。
隻是她話說了半截,突然被時雨打斷:“不如先聽聽李小姐怎麼說?”
李明嘉奇怪地看了時雨一眼,這個看着聰明點,不會也以為自己是紙人精吧?隻是這一眼,卻注意到他的神魂驟然強大不少。
純淨的神魂對任何魂體都是大補,這香味讓她都有些把持不住,絕不是普通人能擁有的。李明嘉擦了擦口水正想開口詢問,卻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是誰?居然敢對她下禁言術!李明嘉當即就要發怒,卻發現自己好像被什麼溫暖的東西裹住,讓她覺得十分舒适連脾氣都發不出來。
懶洋洋地再次擡眼看過去,原本強大的神魂消失不見,仿佛剛剛隻是她的錯覺。
眸色轉深,李明嘉出于直覺,以及一點點被郁熹三番兩次冒犯的懊惱,她裝作什麼都沒發現。
郁熹絲毫不知周圍的暗流湧動,被時雨一打岔注意力全放在李小姐的紙人身上。
“我好像,就是你們口中的李小姐,隻是不知為何附到這紙人身上。”她跨出陰影,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這衣服我還記得,是去年最好的浮光緞,娘親留了一匹說要給我做衣裳。”
說到這李小姐神色落寞:“隻是在那之前我就病倒了。”
“哼,沒錯,李家這一代的祭品就是個病秧子,血都泡出了藥味兒,苦得不行。”李明嘉吐了吐舌頭一臉嫌棄,也從側面證實了這紙人的身份。
“所以你真是李小姐?”郁熹半信半疑:“那你又是怎麼跑到我紮的紙人身上?”
李小姐搖了搖頭示意她也不清楚,擡眸看向郁熹時帶着幾分好奇:“姑娘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
等她張嘴念出一段經文,郁熹不由心虛地擡頭看了看上方,确信了她的身份。
這段經文正是由于她嫌整篇念起來拗口,随便挑出來重複念的,也沒人跟她說過敷衍死人還會被拆穿的啊?
好在李小姐似乎并不清楚此事,朝着郁熹腼腆地感激一笑:“多謝姑娘替我誦經。”
唔,良心怎麼有點痛,郁熹條件反射:“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額,我的意思是不用客氣,叫我郁熹就行。”
得知李小姐是個人後,郁熹難免有些緊張。
時雨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主動解釋道:“李小姐已故,如今隻是魂體,灰階,通常無害。”
搞半天還是個鬼啊,郁熹放心了。而李小姐聽到這句話後,突然臉色漲紅,飛速瞄了郁熹一眼,又垂着頭聲音細若蚊蚋:“念念,我叫念念。除了娘親之外,還沒有人這樣叫過我。”
“好,念念。”郁熹在對方不敢看人的姿态上,莫名找到一種同類感,神色也自然了不少。
被忽視了半天的李明嘉翻了個白眼,語氣不善:“不過是我的食物罷了,話還這麼多。”
見李念念似乎有些害怕,郁熹朝她安撫一笑,主動介紹:“這是李明嘉,叫她嘉嘉就好,别看她年紀小,可是有兩百多歲呢。”
李明嘉又是心口一堵,氣急敗壞:“要你多話!”卻在李念念一聲軟綿綿的“嘉嘉”後,敗下陣來。
“你你你,誰讓你亂叫的!”雖然語氣還是沖得很,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色厲内荏。
李念念同郁熹相視一笑,眉眼彎彎:“沒想到我死之後還能同旁人說這麼多話。”
看着眼前一大一小兩隻鬼,郁熹猛然意識到,某個角度講也算是李明嘉害死了李念念?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郁熹看向李明嘉,用眼神詢問李念念的死因。
或許是因為血脈相連,李明嘉莫名覺得李念念十分親切,見終于提到這個問題,壓下心底的那抹忐忑坦然道:“就像我說的那樣,李念念是我的食物。”
李父當年的計劃是成功的,李明嘉在七七四十九日後被煉制成了惡鬼,是隻能吸食李家主支血液,同其氣運相連的惡鬼。
一旦選擇了一個人,李明嘉在這個祭品死前,隻能以其血液為食,否則會遭受灼心之痛,這也是雙方的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