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處布置似乎都有巧思,尤其是院裡的花團錦簇,初看隻覺漂亮,多看兩眼便明白搭配得極好,不僅是色彩層次,連呼吸間都是輕柔淡雅的香氣。
許是注意到郁熹多看了幾眼造景,丫鬟輕聲解釋:“夫人愛花,小侯爺便請了花匠細心照看院裡的花花草草,單是花匠我們府上就有十多個呢。”
郁熹心道,又是紮紙人悼念,又是替身文學,還有這随處可見的細節,看來這小侯爺的确是用情至深,可惜紅顔薄命。
到了目的地,走到院門便能看見房間門敞着,有一個人影正伏案提筆。丫鬟沒急着将人帶進去,在離門尚有段距離的地方低聲囑咐:“進去不用行禮,小侯爺在畫畫不喜人打擾,你在下方找個位置坐下便是。”
郁熹越發忐忑,不由腹诽既然如此,畫完再叫她不就行了,何必這麼早,她連早飯都還沒吃呢。
心裡這樣想,郁熹卻不敢說出來,按照丫鬟的提醒,索性坐在了離門最近的位置。
還沒等郁熹放空,剛離開的的丫鬟端來托盤,輕手輕腳放下一盅燕窩并幾碟點心,侍立在旁側。
在這樣的環境裡,郁熹原本還有些坐立難安,但甜絲絲的味道鑽入鼻腔,清甜溫熱的燕窩落入腹中後,緊繃的情緒似乎也被撫慰不少。
不愧是侯府的夥食,連點心都好好吃!
卿紹逸雖然在作畫,卻留了分心神,自打郁熹進了院子就一直在觀察她。
和之前探聽到的消息差不多,這位姑娘膽怯内斂,不喜說話。這樣的人在自己面前難免戰戰兢兢,但卿紹逸卻直覺她并不是畏懼他的身世地位,隻是單純有些怕人。
就比如現在,她原本還忐忑不已,此刻卻專注于食物,整個人都放松下來。
等郁熹吃完,卿紹逸也觀察得差不多,便落了筆看向她:“郁姑娘,在侯府住得可還習慣?”
點了點頭,郁熹的視線隻落在桌案上:“挺好的。”小侯爺開口她才發覺剛剛吃得太開心,都快忘了來幹嘛的。
卿紹逸也沒介意她不敢看人的模樣,繼續道:“若有需要,盡管吩咐松苔便是。”
旁側的侍女福了福身,郁熹便知她就是小侯爺口中的松苔,想了想應該是大主顧暗示她可以幹活了,不由詢問:“侯爺想要多少紙人?對男女、體态可有什麼要求?可有時限?”
涉及到工作,郁熹需事先把要求弄清楚,不免在心裡感歎要是斐青珵在就好了,他更适合幹這活。
卿紹逸搖了搖頭:“都行,郁姑娘按平日做的便可,一隻紙人一兩銀子可好?”
“啊?”郁熹太過震驚,以為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發出質疑的語氣詞。
卿紹逸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不疾不徐:“做的好還有别的賞賜。”
老天奶,這哪是小侯爺,這分明是一尊财神爺!郁熹此刻對廖錦欣說的“小侯爺出手大方”,有了深刻的認識!
她今天就要紮一百個紙人,誰也不能攔着她!
郁熹心情澎湃正要請辭立刻回去紮紙人,卿紹逸對她招了招手:“過來。”
财神爺的吩咐怎能不聽?郁熹走過去,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桌面,隻見上面是一副筆墨未幹的美人圖,如今隻畫出了臉。
第一眼看去,郁熹還以為這是廖錦欣,但細看卻發現二者不同。廖錦欣眼尾略微上挑,看着明朗利落,而畫中的女子眼尾下垂,溫婉柔情。
“這就是我的亡妻,也是錦欣的姐姐錦文,她倆是不是很像?”卿紹逸專注地盯着畫卷。
郁熹想起廖錦欣說的替身文學,不知這話該怎麼接,隻能硬着頭皮:“哪怕容貌相似,卻是不同的人。”
好在這話沒有觸怒小侯爺,他隻是輕歎一聲:“你說的沒錯,世間隻有一個錦文,若再想相見,怕是隻有她複活才行。”
死人複活?郁熹心道這小侯爺怕真有點魔怔,又突然想起李念念,那樣算是複活嗎?
誰知下一秒,卿紹逸就問道:“郁姑娘可認識李家小姐?”
郁熹被吓一大跳,差點以為小侯爺有讀心術,慌忙否認:“不認識,隻是李府辦喪事找我買過紙人,我才知道府裡過世的是李家小姐,但也隻是将紙人送到府上,連面都沒見過。”
進府一事無人知曉,郁熹下意識隐瞞又忍不住反問道:“小侯爺怎會問起這個?”
視線劃過郁熹的臉,卿紹逸淡然開口:“隻是随口一問,原以為你們認識,看來是李府慧眼識珠才找到姑娘。”
輕描淡寫将此事揭過,後面兩人又說了些有的沒的,等松苔将人送回去後,才跪在卿紹逸面前,将今日所見所聽一一彙報。
卿紹逸繼續作畫,眼神流連于畫中女子臉上,微微勾唇。
“郁熹心思單純,多試探幾回便能露出馬腳。至于那位時公子,确實難對付得多。”
“隻好先将他晾着,等他自己沉不住氣,到時侯就能知曉真相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