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速地看了她一眼,闵文的頭垂得更低,聲音莫名多了絲起伏:“搬走也無用,依舊有人在中元那日死去,況且......”
說到這闵文欲言又止,斐行涯明白他的意思,輕歎一聲接道:“況且就算搬走,也未必有城中安全。”
遍地鬼修,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都是人滿為患,與其在外奔波擔驚受怕,不如留下來賭活着的可能性。
“正是如此,而且城主會送出符紙,擁有符紙的人家大多安然無恙。隻是據說城主修為有限,符紙也隻夠半數人使用。”
沒想到這處也不安全,郁熹看了眼床上剛服過藥,卻依舊沒有清醒迹象的女子,猶豫道:“那我們要不要換個地方?”
神色複雜地看了眼女子,斐行涯搖了搖頭:“不可,她的目的地,正是此處。”
隻是連他都不清楚,為何她冒着生命危險也要逃到這邊。
斐青珵也道:“這位姑娘需要靜養,不适合奔波。”
得知不能走,郁熹反而松了口氣。如今她有能力做一些事,也不想一遇到危險就逃跑。
大抵已經習慣各種危機和意外,郁熹生出一種躲不過就加入的心思。
既然鬼與鬼修不給凡人留活路,那她就拼殺出一條路來。
事情就此定下,郁熹将桌上放涼的另一碗藥遞給闵文:“補氣血的。”
今日拿藥時,她沒忘闵文有傷在身,多拿了一副藥。
早已習慣自己療傷的人,看向這碗湯藥心情複雜。闵文端過湯藥一飲而盡,突然朝着郁熹雙膝跪地,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雙手舉過頭頂。
“姑娘救命之恩在前,闵文無以為報,隻有這把匕首還能入眼,望姑娘收下。”
郁熹被這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剛起身要把人扶起來,斐行涯脫口而出:“這不是你娘留給你媳婦兒的東西嗎?”
匕首通體漆黑,鞘和柄上纏繞着繁複的銀飾,散發出瑩白的光澤,小巧又美觀,一看就是被人精心養護的。
得知匕首意義重大,郁熹連忙将東西推了回去:“當日我隻是自保,救你乃無心之舉,不必如此。”
從斐行涯出聲起,闵文的臉瞬間漲紅,連耳朵都覆上一層血色,卻執拗地将匕首遞給郁熹。
“無論有心無心,姑娘救下我是事實,若不能報恩,闵文負疚難安。”
“至于這匕首,娘親隻是戲言,并無其他意義,望姑娘收下。”
那夜他已經做好赴死的準備,卻沒想有人從天而降,擋在他面前。
更忘不了她轉過身時,那雙明亮澄澈的眼眸,比她身後的月亮還要好看幾分。
斐行涯敏銳地看向斐青珵,發現他神色寡淡,忙不疊出面将匕首塞到郁熹手上。
“剛剛我胡說的,他就是這個性子,若不報了救命之恩怕是吃不香睡不好,你就收下做防身之用。”
說完又扯住闵文往外走:“我有事跟你說。”
等回了房,将門關得死死的,斐行涯轉頭看見他面色绯紅,不免有些頭疼。
沒想到這小子居然在這種時候開了竅,還偏偏是那位。
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斐行涯帶着絲傷感,語重心長:“闵文,此次一同出來的兄弟隻剩下你,日後多加保護自己,我也不願看着你出事。”
這次帶出來的侍衛,都是他的親衛,從小陪着他長大的,斐行涯看着他們一個個死去,心裡也十分不好受。
闵文是他們之中年紀最小的一個,斐行涯不願看到他也死在自己面前。
神情一肅,闵文單膝跪地,一臉執拗:“保護公子,在所不辭。”
知曉他難以說動,斐行涯心道隻能日後注意點,不由轉移話題:“至于那位姑娘,你應該看得出她和祖宗關系不一般。”
看着他青澀的臉,斐行涯委婉勸道:“世間女子千千萬,及時止住心思,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我隻是想報答郁姑娘的救命之恩。”闵文神色認真,垂眸堅定道:“隻願她安好,闵文别無所求。”
另一邊,郁熹手裡握着那把匕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其實這把匕首真的挺好看,刀刃瞧着也鋒利,若不是如此貴重,郁熹還真想擁有一把防身利器。
但知曉它意義深重,郁熹心道還是找個機會還回去吧。
斐青珵突然出聲:“郁姑娘喜歡這把匕首?”
擡手抛了抛,感覺重量也合适,郁熹略帶遺憾:“手感還不錯,但我不能要。”
眼睛似乎被其銀色光澤刺到,斐青珵挪開視線,從容不迫:“郁姑娘可鬼氣外化,不必依靠凡物自保。”
“若姑娘喜歡,日後我可為姑娘尋一把趁手的,這把匕首雖然看着好,但不适合修士,靈器更佳。”
作為術修,他生平第一次,為自己沒有多收藏一些利器感到懊悔。
庫裡有的不一定配得上郁姑娘,日後拜托器峰長老為郁姑娘量身定做一把便是。
“好啊。”郁熹沒聽出斐青珵音色發緊,随口應下。
左右她也沒打算留下這把匕首。
見郁熹将匕首收起來,斐青珵欲言又止,不知心底為何煩悶,更不知以何理由阻止。
就在這個時候,床上突然傳來一聲低吟。
隻見昏迷了幾日的女子,睫毛顫動,将要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