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末的晚風透着不合時宜的冷冽,呼呼地灌進桃園新城的小區,吹得那小區裡的樹枝亂顫,樹葉之間窸窸窣窣地相互交頭接耳,粉白色的桃花瓣簌簌飄落,彷若下雪般地灑在三人周圍,鋪了一層淡粉色的薄毯。
小區裡,吃過晚飯的老人們手背在後面彎着腰慢悠悠地散步,時不時地聊着家常,家長裡短的聲音被風扯得時斷時續;孩童們在不遠處的悠閑小廣場區嬉笑追逐,全然不顧其家長催促回家的呼喊;滿頭白發的大爺溜着金毛;身穿睡衣卻未卸妝容的小姐姐使勁拉扯着手中的繩子,繩子末端的泰迪全然不知自己的體型差,像個鬥士一樣挑戰比自己大上數倍的金毛……
喧鬧的人間煙火氣傳入耳中。
圓潤的血珠在朱青的指尖上顫了又顫。
小區裡偶有路過的似曾相識的鄰居,好奇地瞥來幾眼,又匆匆離去。
朱青再用力擠了一下,指尖翻轉朝下,血緩緩地低落在地上。
三雙眼睛齊刷刷地再次環顧四周,周邊的環境沒有變化!
孫乾輕歎了一口氣。
“不行啊,實驗失敗了。”沙雯踢了一腳腳邊的石子,臉垮下來,沮喪到不行。
是啊,失敗了。但是朱青心情感覺很微妙,說不上是失望還是松口氣。
如果自己的血不是鑰匙,那麼當時進入了另一個空間就極有可能是偶然,但是也不排除其它他們沒發現的契機。可是這是好事還是不好呢?朱青也說不清楚。
除了沙雯糾纏她這一原因,她自己也是很想找到真相的,她想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同時租買到唐坤的手機号和租過的房子,她想知道自己記憶出現差錯的那段日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隻是,朱青一向對自己的判斷很自信,如今連連失敗讓她備受打擊,垂喪着頭,就像個落敗的小公雞。
幾個人商議了一下,決定繼續跟蹤胖中介大哥。
上了孫乾的車,朱青拉開後車門就要上去,沙雯攔住她,給她開了副駕駛的門,恭恭敬敬地給朱青請到了副駕的座位上,自己坐到了後排。
電燈泡不可當,神助攻可做啊!
沙雯仍舊念念不忘地撮合着左右護法的關系。
孫乾坐好後瞥了一眼車内後視鏡,嘴角不動聲色地微微上揚。
幾個人再複盤商議了一下這兩天的經曆,也沒有新的發展,直等到了中介熄燈,胖中介大哥哼着小曲晃悠着出來給大門上鎖,嘩啦啦地把卷簾門落下。
胖中介大哥有一輛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小轎車,小轎車就在中介門口停着,車頭剮蹭的漆也不補,啟動以後車身礅了又礅,這才晃晃悠悠上路了,起步很慢,遇到紅綠燈總是比旁邊的車慢半拍出線。
“手動擋的。”孫乾整個人放松下來,按他車的配置和他的開車技術,不怕跟不上了,輕松之餘,打開收音機,播放起了音樂。
“好跟,我白天打車跟着他去接孩子的時候,出租車大哥不費吹灰之力……”話說一半,沙雯突然就想起了重要事宜,“哦對了,左護法,打車錢要給我報銷啊。”
“憑什麼啊?”朱青都被她氣笑了。
“我來瑞陽這次請的長假是不帶薪的,我可是一分錢沒有了,你不給我報銷,我可就要餓死在街頭了。你不會看着我餓死的吧。”
“不給。我那天為了接你下火車,請假還扣錢了呢。”
沙雯又開始她的軟硬兼施伎倆,纏得朱青是叫苦連天,收音機裡的音樂被兩個人叽裡哇啦的吵嘴聲完全遮蓋。
孫乾聽着,嘴角越發上揚。
市區的主幹道兩側皆是各色的霓虹燈,饒是到了半夜,很多店家也尚未打烊,熱熱鬧鬧的,甚至比白天還要有人氣。兩側的樹上纏着各色燈帶,小車開過,燈光恍恍惚惚地朝後飄去,看得人覺得不真實。
胖中介大哥的家在距離永樂街不遠處的春山街,春山街是出了名的老城區,沒有高樓大廈,皆是老破小的民樓,經過社區翻新改造後,倒是洋溢着一種别樣風情,很多坐地戶即便攢夠了買電梯房的錢,也沒舍得搬離這裡。
小車晃晃悠悠停下後,門被從裡面用力推了兩次,這才打開,風有點大,車門呼啦一下打開,悠得胖中介大哥差點沒拉住,人都被帶出一大步,有些狼狽,胖中介大哥罵了一句,使勁把車門關上,車身随着車門的猛烈撞擊再晃了兩晃。
随後,胖中介哼着小曲上了樓,樓齡看起來至少得有二十年了,很老,紅牆綠瓦高尖頂,卻是很漂亮。
沙雯很盡職地讓孫乾和朱青在車上等着,她戴上墨鏡和帽子,稍微喬裝打扮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跟了上去。不多時,人像兔子一樣蹦了回來。
拉車門,摘帽子,摘墨鏡,喘勻氣,舉着手機,屏幕顯示一張90年代筒子樓老樓道裡的照片,一扇門正要關上,胖中介大哥半個身體就要沒入門内。
“二樓,右手邊第四個屋。”說着,細心地标注在照片上做了記錄。
看似順順利利,可是大家一回憶,這一天下來,線索不進反退,三個人一個比一個沮喪。
沙雯決定第二天死磕中介大哥。
“明天我去試試看房東大哥那邊有沒有什麼線索吧。”朱青計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