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河水冰冷刺骨,泡在河裡,猶如千萬根針紮,孫乾憋着那口氣,完全靠兩個女生拉着,隻是這樣他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了,不知道是從河底遊上來的水壓壓得他喘不上來氣,還是過往對水的恐懼。
沙雯和朱青一人一邊拉着他,另一隻手奮力地劃着水,朱青還好一些,她扭頭看到沙雯的臉憋的通紅,她的頭時而冒出去時而沉在水面下隻飄着她的黃發,腳下奮力地踩着水,很狼狽。
那丫頭也是半個旱鴨子,必須快點上岸!
朱青冷靜地踩着水,讓自己的頭維持在露出水面的狀态,環視一圈,找準離岸最近的方向,拉着倆人奮力遊過去。
好在護城河并不是特别的寬,就在沙雯馬上就要憋不住呼吸的時候,她的手摸到了軟乎乎的泥,腳下亂蹬也有了着落,她調整重心,打了幾個滑且站了起來,頭徹底伸出河面的時候,猛地深吸了一口氣,貪婪地一聲倒吸聲後,胸膛劇烈起伏,由于缺氧太久劇烈地咳嗽起來,這一咳嗽倒是讓朱青放了心,沒大事。
她主要是擔心孫乾,孫乾臉色煞白,發絲淩亂地糊在臉上,滿是驚恐。
朱青拉扯着孫乾,沙雯說不上是拉扯還是扶着孫乾,三個人相互幫助着踩着河泥向上爬,多次險些滑倒。
上岸後,三個人癱倒在地,渾身濕得透透的,再與土地親密接觸,滿身的污泥和血水,狼狽不堪。
安全下來,朱青擡起手和小腿,她的手掌心被車窗玻璃的碎片劃傷了,可她還算傷的最輕的那個人。
孫乾傷的最重,他的體型最大,鑽出車窗時受到得傷害也最多,他的後背上的衣服布片已經被血染全,混合原來的顔色看起來就像是穿了黑色的衣服。
沙雯也好不到哪去,她的手似乎還好一些,也有破口,小腿劃破了一個長口子,她本隻穿了一個短褲配了個薄絨絲襪,絲襪被刮開,血順着腿肚子流進鞋裡。
“現在,怎……怎麼辦啊三姐?”沙雯打了個哆嗦,春風吹過來,她感覺身上都被吹透了,濕答答的衣服糊在身上,落湯雞都比他們要好得多,落湯雞隻有水沒有血啊。
孫乾也緩過神來,他稍微一動就覺得後背上撕肉一般的疼痛,他幾乎昏厥。
朱青站起身看河底,她的手機放在褲兜裡,從水中帶了出來,她掏出手機,按了幾次,手機亮了亮,徹底陷入黑暗。
“泡壞了。”朱青很難過,手機裡平時寸的東西要比手機本身的價值更重要。
沙雯苦着臉:“我的手機在包裡……啊,完蛋了,我的身份證也在包裡呢。”
孫乾皺眉,他的手機就夾在車内空調出風口的手機支架上,口袋裡倒是有身份證和兩張銀行卡,比沙雯能強那麼一點點,但是他也有點想念他的手機。
“過後再找人幫忙打撈吧。”朱青站起來,“你們還好嗎,走得動嗎?”
沙雯手撐着孫乾的肩想嘗試站起來,雖然沒傷到骨頭,但應該是傷到了筋,每移動一小步都疼得直倒吸涼氣,沒走半米,她一屁股坐在地上:“三姐,太疼了,我不行。”
孫乾更不用說了,他在車裡脫了外套,身上隻穿了一件t恤,t恤已經被劃開了,肉眼可見翻出來的肉,觸目驚心,車窗邊緣支出來的玻璃碎片跟刀一樣鋒利,他嘗試兩次想要站起來走,都失敗了。
往日裡,手掌若是劃破這麼大一個口子,朱青早就哭唧唧喊媽媽了,可現在跟兩個隊友一比,自己這點傷真的不算什麼,她咬着牙假裝不在意自己手掌傳來的刺痛,土路邊的樹很多,使勁扶着沙雯到附近的一棵粗樹幹下,讓她靠在上面,再回來扶孫乾,孫乾很重,她連拖帶拽搞了半天,才把孫乾也放到了沙雯的旁邊。
“我去叫人,你們倆在這裡等我!”
朱青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自己一個人朝來時的路跑過去。
她注意到,來的土路上沒有車轍印,讓她一度以為是自己跑錯了方向,但是護城河流淌到最南面後,是垂直繼續朝南流淌的,方向筆直毫無疑義,東側緊挨着的土路隻有這一條,出城之時護城河水一直在朱青的右手邊,那麼她現在左手向河超前跑的話,必然是瑞陽城的方向,這麼基礎的常識她肯定不會錯。
可是不要說車轍印,就連他們打橫漂移的痕迹都沒有,實在太奇怪了。
朱青沒敢跟兩個傷員提起這件事,她沒有那個時間,要趕緊找人幫忙才行。
她有點愧疚,想到自己有可能會遇到各種各樣出不去城的結果,但萬萬沒想到大家會受這麼重的傷,平日裡都是早八晚六的打工人,生病也不過是發燒感冒或者是偶爾手上被劃破個小口子,哪裡受過這麼重的傷,會不會感染發炎,她也拿不準。
她一路小跑,不敢大步,開出來有一段時間了,她清楚自己的體力,如果步子太大很快就會力竭,到時候連走路都邁不開步。
跑着跑着,覺得手掌吃痛,她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掌,許是因為水泡過,傷口愈合的很慢,她突然有些後悔,應該給那兩個人用衣服撕成布條系上,應該會止血。
一邊跑,一邊轉頭看四周,希望能看到哪怕一個人影。
但是他們選的這條野路平時本就人很少,開出來時似乎也沒有遇到過一個人,她有些不抱希望了。
腦袋裡胡思亂想,她想,會不會失蹤的唐坤跟他們遇到了同樣的事,也落進了河裡,但是他沒上來,就沉在那個河水裡長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