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結界散去的時候，站在城市最邊緣的樓層頂的老金頭，放下手中的望遠鏡。

他來到城市最邊緣的超市工作有幾年了？他自己已經想不起來了。

在海邊書屋工作那會，總共幫小璐妹妹救了七次人，他認為，如果不是最後一次情況變了，他應該還會在那裡工作，過完他清醒的下半生，直到老去，老到沒有人性變成四肢着地的黑色怪獸那天。

前六次，海中出現的奇怪的人，都是獨自一個，情況也大緻上差不多，溺水，醒來對周邊環境不解，等小璐妹妹接走後再回來時，又變得神采奕奕，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第七次有所不同，那一次是好幾個人，從海中冒出來的時候，總共六個人，穿着黑色的緊身衣，戴着黑色帽子，腳上的鞋子像個大鴨爪，連蹼，眼睛上戴着個巨大号的眼鏡，嘴裡還銜着一個圓圓的物體，旁邊支出來一根粗管子連到身後的一個大罐子上。

幾個人從海中上來時，尚有意識，并非溺水。

一個年輕的男子吐掉了嘴裡的東西，他嘴裡罵罵咧咧地說道：“這他媽咋回事，人都哪去了？”

旁邊一個年輕的女生狐疑不決：“這不是我們下海的地方吧。”

“顯然不是。”另外一個女生跟話。

“唐哥，你給咱們帶哪來了？”最後上來的小夥子也老大不高興，“靠，我腿劃破了，真疼。”

前面打頭的兩個人其中之一的男子顯然也是一臉懵逼的狀态，他轉頭問他旁邊的教練，顯然那個教練也不清楚現在的狀況。

那個叫唐哥的小夥子有點慌張，摘下那個大大的眼鏡和嘴裡的東西，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四周看了看，停住了腳步，他那個巨大連着蹼的鞋看起來走路十分不方便，幹脆脫了下來，光着腳在沙灘上跑，顯然他沒有找到他想找的東西。

老金頭捧着書就站在不遠處的民宿書屋門口的木頭台階上看着他們，就在剛剛，他回屋喊小夥計，讓小夥計趕緊将這樣的情況告訴給研究所的小璐妹妹。

唐哥離着老遠對老金頭喊：“喂，哥們兒，請問一下，這人都哪去了？”

“這本來就沒什麼人。”老金頭如實回答。

“怎麼可能啊，我們下潛之前，這海邊還老多人了呢，這才不到一個小時，就走光了？”唐哥說話的時候朝老金頭的身後看。

老金頭也奇怪，自己的民宅書屋裡能有什麼啊？

他身後的五個人也跟了上來，走近了，老金頭發現，其中一個女生，無論是身高還是長相，都跟他的小璐妹妹十分相似，讓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那女生問唐哥：“租賃處看了？”

唐哥點頭：“沒人。”

“靠，跑路了吧，我就說，以前從來沒聽說過什麼下潛項目，騙子。”罵罵咧咧的男子嘴巴不停。

教練沉不住氣了：“怎麼可能？我們是正經公司，剛開業而已，你再胡說八道告你诽謗啊。”

“剛開業剛開業，新人就是不靠譜。”男子對着教練說，但撇了唐哥一眼，指桑罵槐他在行的很。

“别吵了。我們先回去看看我們行李還在不在。”長得像小璐妹妹的女生呵道。

幾個人撥開老金頭就往書屋裡走。

老金頭急忙攔着他們：“喂，你們，你們身上還濕着。”

幾個人像看傻子一樣看他：“廢話，我們下潛，身上可不濕着嗎！”

說話間，他們手裡拎着的東西還在滴答着水，老金頭心疼，他把這個書屋看得很重要，每一個進來的人他都要求人家小聲，不要帶食物，同時不能弄濕了書。

老金頭一個人攔不住六個同齡年輕人，他隻得任由那些人進了屋。

過了一會，大家一溜小跑地跑下來，唐哥拉住老金頭有些生氣地問：“你是新來的嗎？你們老闆呢，我們的行李為什麼給清了，我們明明還訂了一晚住宿。你們也太不講究了！”

“我們這裡是書屋，不提供住宿。”老金頭耐着性子解釋。

“開什麼玩笑！”唐哥很生氣，拎出一個透明的袋子，從裡面拿出來一個黑色的扁扁的物體，一按就亮了，他用另一隻手在上面一頓猛劃。

這一通操作給老金頭逗笑了，他像看傻子一樣看那個叫唐哥的小夥子手忙腳亂地操作，又把那個黑色的物體貼在了他的臉上，随即又氣急敗壞地拿下來。

“沒信号，你們的手機有信号嗎？”

其他五人也紛紛掏出了那樣一個物體，有的人是粉色的，有的人是白色的，都用手在那個物體上瞎劃拉一通，最後貼在臉上——哦不，是貼在耳朵上，“喂”來“喂”去的，大呼小叫，好像一群智障。

他們看起來識字，不像是沒上過學的桃花源人，可為什麼看起來這麼智障呢？老金頭憋不住笑了。

見老金頭笑，那幾個人有點慌了，長得像小璐妹妹的女生上前一步，楚楚可憐地說：“哥，到底怎麼回事，你幫我們講講，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老金頭不擅言談，他們問一句老金頭答一句。

“這裡是書屋。”

“本來這裡就沒什麼人來。”

“沒聽過‘下潛’，不懂是什麼意思。不知道你們的‘旅行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