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唯一一個理解她、懂她的人，就是洪睿的媽媽，早她一年多的時間進監獄的姐姐。

洪睿搖着她的衣襟，很急迫地又問了一遍他的問題：“瑤姐姐，我的爸爸媽媽呢？為什麼我沒有同齡的小朋友一起玩？”

該怎麼回答他呢，他的媽媽已經不在這裡了。

又該怎麼向他解釋，不會有這麼大的小朋友犯重罪送到這個地方來，也不會再剛好遇到他媽媽那樣一個孕婦被送到這個監獄裡來，生下他，再丢下他不管。

金瑤沉默了。

下午的時間，洪睿躺在金瑤房間的北屋裡睡覺，隔壁的秦姐來找她唠家常。

桃源人很少有湊到一起唠家常的，這裡大多是犯罪的人，互相之間很少抱團。秦姐是殺人犯，但其實當時的情況可以算作是正當防衛，隻是将軍的手下不認可這樣的說法。

秦姐無權無勢，無論她如何辯解和掙紮都無用，被送到這個地方，她一樣不甘心。但是沒有什麼用。

秦姐是少數的幾個能安心坐下來聊天的人。

洪睿中午的湯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撩起被子想要上廁所，卻聽到客廳傳來說話聲，第一句話就把他的睡意趕的無影無蹤。

“你說，他媽媽現在是不是已經去那邊了？”

“差不多。”

後者是瑤姐姐的聲音。

“她就那麼狠心，孩子都不要了？他多招人喜歡啊，就連那些老家夥都不舍得傷害他。”

瑤姐姐沒說話。

“小瑤，你說能去人類世界，是真的假的，真能過去嗎？”

“當然。”

“你當時又沒走到最後一步，你怎麼知道是真的？”

确實，這是個悖論，如果金瑤當時成功了，那她現在就潇灑地在人類世界生活呢，根本不會被抓到這個地方來遭罪。可如果她因為犯了想要私自偷渡到人類世界生活的罪，被抓到這裡，那麼她就無法證明，能去人類世界生活是真的。

秦姨顯然是個話痨，她喋喋不休地說：“如果我要是早就知道這事就好了，咱這普通老百姓，哪裡知道還能到人類世界生活的好事啊。嗨，我也就不會遇到那檔子事，我就不會被關到這個鬼地方來……”

“那事是犯罪，我和白姐不就因為被發現，抓到這裡來了嘛。”

“也是，哎。搞得洪睿也被帶到這裡來了，如果他出生在監獄外頭，該多幸福啊。”

幸福嗎？也未必。他身上的香味，别人不懂，可金瑤懂，那是人類的香味。她不明白，為什麼白姐生的孩子，會有人類的香味，她明明是土生土長的桃源人啊。

難道說，洪睿的爸爸是人類？

不，這也說不通，她在計劃去人類世界之前，已經了解了很多這方面的知識了，以前真的有桃源人與無意間進到這裡的人類生了孩子的情況，但據說，那樣的孩子是身上沒有香味的。

洪睿到底是怎麼來的？金瑤不清楚，她到這個鬼地方來的時候，洪睿已經出生了。她第一次見白姐的時候，洪睿正躺在她的懷裡喝奶。

“你說，當年他媽總是說愛孩子愛孩子，怎麼舍得就扔下他，自己逃走了呢？”

洪睿一個趔趄，他是被丢下來的，他有媽媽，他的媽媽口口聲聲說愛他，可是卻把他一個人丢在了這樣的一個鬼地方。

門發出一聲響，金瑤回頭，見他站在裡屋，她站起身，她并不慌張，她從來不怕這些事被洪睿聽了去，隻不過她不知道怎麼跟洪睿講。

秦姐見狀，倒是有些手忙腳亂，她急忙起身，說道：“哎呀小睿，你醒啦，晚上要不要去秦姨家吃呀？”

見洪睿不吱聲，她知趣地從金瑤家退了出去，貼心地給倆人帶上了門。

監獄裡的人，現在統統默認金瑤是洪睿的監護人。

洪睿走到金瑤身邊，他站着的時候，要比坐着的金瑤高出一個腦袋來了。

洪睿長大了，他有權力知道他自己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