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談話的時候，大家都是圍着洪睿和老鐘禾的，在青衣幫的地盤開大會，有資格跟會的除了他們幾個人，隻有一個鐘禾的接班人，還有一個打下手負責給外面遞話上水的，似乎還負責記錄，聽到關鍵時候，一直拿着筆在一個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接班人看起來還挺年輕的，但資曆看起來不太夠，他一直站在鐘禾的身側聽鐘禾講話。

等話題轉移到了孫乾的母親沈銀星的身上，大家便把焦點也同時轉移到了在一邊很少插嘴的朱青身上。

突然的視線注視讓她有一點點窘迫，她微微坐直了身子，回憶自己在意識海中看到的：“因為已經去過一次，第二次也就沒有那麼慌了。當時也在掙紮着想要握住身體主動權，但是白能的意識太強烈了，隻能被迫待在那裡。”

“記憶碎片很多，我抓着主要的看，後來覺得最主要的就是監獄裡那幾個古老者跟白能說的話，我就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記了個八九不離十。”

沙雯很激動：“三姐，你真棒，你可真會抓重點。白能一直握着這條線索不放，指使我們倆幹着幹那的。”

被這個線索拿捏的沙雯和孫乾，窩了一肚子氣，線索就在眼前，可能馬上就要找到有關唐坤和沈銀星的線索了，偏偏她就是不說。

這麼重要的場合被沙雯這麼一插嘴，朱青還有點不好意思。

鐘禾輕磕他的拐杖，後面負責打下手的人上前，把腦袋壓的很低湊上來聽話，鐘禾告訴他：“去把能跟古老者溝通的那幾個老家夥帶過來。”

幾個人不明所以，那人走後，鐘禾笑笑解釋道：“快變成古老者的人，就能聽懂古老者的話，再過不兩年，我怕是也能聽得懂喽。”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腰背很彎，朱青幾個人一愣，說不出來那是什麼滋味。

對鐘禾來說，他已經經過了好幾個十年的時光，才又見到人類世界來的老朋友，可對于朱青來講，不過過了幾日的時間，那種感覺就好像是明明隻有一周工作日沒見面的朋友，上周末剛約好一起出去聚餐，還是同齡小姐妹呢，結果五個工作日一過，再見時已是銀霜遍發，佝偻老矣。

鐘禾和洪睿幾人又問了問外面的世界科技發展情況，得知這幾日的發展并沒有什麼進步，幾個人也說不上是什麼态度，人類世界可能再發展十年，會有一些科技上的飛躍，但是那十年對于桃花源來說，就是一個漫長的世紀，如果好好把握，他們大可以也有趕得上人類世界的進步，而如果他們繼續想着撿現成的，隻是靠複制人類世界的建築和物品，那這麼久的時光就又都消散在洪流中，啥也不是，混吃等變古老者。

如果科技發展的好，他們很可能能發現抑制桃源人變成古老者的命運的方法，不至于每個人惶惶恐恐，除了有錢的人盼着偷渡到人類世界的機會，未來等于無限的黑暗。

這會兒功夫，有轱辘在地面滾動的聲音傳過來，停在會議室門口，再開門的時候，進來了兩個坐着輪椅的老人，後面有穿着護士服的年輕人推着，老人陷在輪椅裡，輪椅看起來是人類世界的産物，但是經由桃源人的改造，上面加裝了那種嬰兒座椅上才有的安全帶，扣子替換成了有鎖孔的樣式。

老人看起來比鐘禾還要年邁，腰更佝偻，膚色更暗沉，他們喉嚨裡一直發出不太安分的咕噜聲。

“怎麼……隻有兩位，老丁呢？”鐘禾突然有些激動。

負責傳話的人跟着進來，他猶豫一下說：“丁婆婆她……她就在剛剛，沒堅持住。”

鐘禾坐回去，苦笑了一下，歎氣說：“我們繼續吧。”

朱青卻按捺不住，急忙忙的問：“是，小丁嗎？當時照顧過我的小丁？”

鐘禾有些茫然：“太久了，我有點記不清，當時……老丁她，照顧過你的起居嗎？”

朱青猛點頭，她當然記得那個姑娘，她當時身體虛弱，很需要人幫助，就是那個叫小丁的姑娘照顧的她。

“說是算得上半個護士，給我送飯。”

鐘禾了然：“那就是她了，老丁，我們當時能掐得上手稱得上是護士的，也就是她了。她到退休之前，都一直是我們這裡的護士長呢，這些個小護士都是她一手培養起來的。”

推着輪椅的幾個小護士聽了直點頭，眼神裡都是尊敬。

朱青有點想哭，那個不太愛講話的小姑娘，後來成長為那麼厲害的人物了。

“唐瑩呢？”其實朱青覺得自己不該問，唐瑩是鐘禾的姐姐，比鐘禾和小丁歲數還要大，其實不用問她也猜得到，可畢竟是當時跟她關系還算不錯的故人了，她問的時候，聲音都是抖的。

鐘禾低頭垂眼，說道：“前些日子，也去了。”

不必再多說，這裡的去了倒不是死了，怕不是早幾人一步，先變成了古老者，退回了黑暗世界裡，再沒有清醒的意識以桃源人的身份正常生活。

輪椅上的兩個老桃源人聽到這些話，也意識到他們在聊什麼，他們尚且還殘存一些桃源人的意識，指節微微泛白，扣着輪椅的把手，不住地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