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映陽被那人影吓得一激靈,差點兒驚呼出聲。
還好冉青雲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拽着他就近躲進豬圈,屏氣斂息,暗中觀察。
那黑影身穿蓑衣,頭戴鬥笠,屈膝抱腿,靜靜地坐在水井旁,一動不動。
雨越下越大,空氣間彌漫着雨水和青草駁雜的潮濕氣味,疾風裹挾着盛夏裡難得的涼意呼嘯而過。
月色黯淡,槐樹樹影婆娑,好似猙獰的鬼爪。
這幽暗詭谲的雨夜将緊張感無限放大,冉青雲心髒砰砰直跳,寒氣沿着脊背蜿蜒攀升。
在這壓抑的氛圍中,紀映陽突然“哎喲”一聲,怪叫着蹦了起來。
下一秒,他撕心裂肺地大喊:“我去,有豬在啃我屁股!”
原本,紀映陽正撅着腚趴在地上,全神貫注,靜觀默察,誰知後方失守,竟慘遭小豬襲臀。
聞聲,水井旁的人影吓得一下子從地上彈起,擡頭望向他們,露出鬥笠下白淨的臉來——
竟是劉掌櫃的養女白燦燦。
白燦燦與冉紀二人面面相觑。
冉青雲偷感十足地蹲在豬圈,紀映陽龇牙咧嘴地捂着屁股,場面一度有些尴尬。
但冉青雲絲毫不慌,面不改色地從豬圈裡緩緩起身,拍拍衣擺,挺直身闆,直接使出一招反客為主,厲聲質問道:“大晚上的,你在這裡做什麼?”
可憐白燦燦被吼得一哆嗦,纖長睫毛上的雨滴好似翡翠琉璃珠一般抖落在地。
她弱弱地解釋:“我、我是怕狐妖又來傷害娘親,所以就在院子裡守着……”
冉青雲不太相信這番說辭,目光牢牢地釘在白燦燦臉上,眼底是明晃晃的防備與猜忌。
紀映陽試圖緩和氣氛,誇贊道:“哇,白姑娘真是有一顆孝順的赤子之心!”聽上去有些用力過猛。
白燦燦回過神,猶猶豫豫地問:“那你們,這大半夜的,是在……?”
冉青雲沒講實話,扯起慌來信手拈來:“當然是和你一樣,擔心狐妖再次來犯。”
為增加可信度,紀映陽拍着胸脯義正辭嚴地助攻補充:“保護百姓不受妖祟傷害,是我們捉妖師義不容辭的責任!”
說完,他又勸道:“白姑娘,這裡有我們守着,要不你先回屋休息好了。”
白姑娘看上去将信将疑,但還是盈盈行了一禮,說了些表示感謝的場面話,拜别他們後就離開了後院。
她走後,冉青雲和紀映陽繼續在院子裡蹲守。
然而,整整一夜,院子裡再也沒有任何異樣的動靜。
***
第二日,冉青雲和紀映陽頂着碩大的熊貓眼,一大早就抵達了官府。
官府的陳屍房并不是一個房間,而是一棟小屋,也稱“停喪屋”。
小屋背坐西南,面朝東北,這種朝向被稱為“坤宅”,據說有驅散煞氣的作用。
東升的旭日灑下陽光,晨曦從敞開的木門斜斜地照進屋内。
進了門,眼前是一個雲母屏風,用于遮擋視線、化解對沖煞。
屏風後是一張桌案,桌案上除了仵作驗屍的工具之外,還供着一個香爐,香爐裡燒着辟邪的紫藤香。
房間角落裡擺着一張面積很大的長桌,長桌上安放着店小二的屍體與狐妖的斷尾
桌子下則堆着幾塊冰磚,用于降溫,防止屍體在炎炎夏日裡過早地腐壞生蛆,害得調查無法順利進行。
冉青雲若有所思地看了幾眼那堆冰磚。
負責接待的是一位年輕的巡捕,他是當晚狐妖客棧作惡的唯一目擊證人。
巡捕用語言盡可能地還原事故現場:“當晚,我巡邏經過客棧,聽見激烈的打鬥聲,于是急忙用刀劈斷客棧門鎖,闖了進去。”
“等我跑到後院,打鬥早已結束。劉掌櫃倒在豬圈旁,那九尾狐妖則在水井邊不知被什麼卡住了尾巴。見了我,她一口咬斷那條尾巴,逃之夭夭。”
長桌上,那條斷尾毛色雪白,斷口處滿是血痕,還露出一小截斷骨,分外瘆人。
妖氣自動檢測儀玄隐躲在冉青雲衣領裡,悄聲說:“狐尾上的妖氣特别濃郁,這九尾狐定是法力高強。”
冉青雲又看向店小二的屍首,同時接過巡捕遞來的驗屍報告。
店小二大腿後側有被啃食過的痕迹,右手手腕有利齒造成的貫穿傷,緻命傷則在咽喉,是一道長達五寸、深可見骨的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