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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紀映陽沿着白燦燦逃跑的方向往城西巷子跑,白燦燦一路橫沖直撞,所到之處皆是兵荒馬亂,行人四處逃竄、吱哇亂叫。
“有狐妖呀!!”
攤主顧不上自家小攤,邊跑邊喊:“狐妖殺人啦!快跑呀!!”
被白燦燦撞倒的孩童手裡還握着一根沾滿泥沙的糖葫蘆,躺在地上号啕大哭:“好疼……嗚啊啊啊……媽媽你在哪兒……”
紀映陽輕功了得,很快就縮短了距離,追着白燦燦跑入一處死胡同。
按照在玉清山莊中師尊所教授的捉妖技法,對于鬧市中作亂的妖怪,應以行人安全為重,不得手下留情,需得在最短的時間内重傷甚至殺死作惡的邪祟。
作為一名捉妖師,紀映陽清楚地明白,現在可不是能讓他猶豫不決的時候。
可當他抽出腰間的黃銅師刀時,還是下意識地用刀背砍向白燦燦。
他揮刀迅疾如風,白燦燦躲閃不及,被刀背砸到了肩胛,痛呼出聲。
雖說用的是刀背,但黃銅師刀重達五十斤,這一擊威力仍是不同小可。
白燦燦的肩胛登時凹下了半寸,皮開肉綻,殷紅的血液在她柔順的白毛上淌下,顔色明豔,亮得刺痛了紀映陽的眼。
紀映陽本該趁勢而上,提刀再砍,卻被這抹血痕晃了眼,動作一滞。
可失去了理智的白燦燦可不會心軟,她張開血盆大口,高高嘯叫一聲,朝着紀映陽重重地揮下一爪。
紀映陽反應極快,将有着符咒保護的黃銅師刀橫在身前,立起抵擋攻擊的防護牆,擋住了這一擊,但是再擡頭時,白燦燦已經從他身側跑過,蹿到主路上去了。
紀映陽發現自己下不去狠手,若不想傷害白燦燦,隻能靠咒術或是法陣困住她。
但施定身咒時需要站定不動,若是等紀映陽念完,白燦燦早就跑沒影了。
而金鎖陣也同樣沒有施展的空間,一來是紀映陽獨自一個人很難一邊布陣一邊将白燦燦趕到陣法之中,二來是即使能将白燦燦困在金鎖陣之中,街上行人熙熙攘攘,總會有人也同樣被困在陣裡,那時他們可就危險了。
紀映陽一時無計可施,隻能先追上去再做打算。
但白燦燦早已跑到大道上,就更難捉住了。隻要擋着她路的,不管是街邊小攤,還是異族駝隊,白燦燦通通撞飛。
紀映陽既要躲避逃竄的行人,又要小心被打飛的重物,城裡大街小巷四通八達,他一時不慎竟将白燦燦跟丢了。
好在龐千山也立馬趕了上來,他眉間的拇指血印泛着黑氣,霧蒙蒙的黑氣萦繞在他的雙眼之前,使得他可以看清寄生在白燦燦身上的那隻食惡鬼的去向。
龐千山追蹤着惡鬼煞氣往前跑,對紀映陽言簡意赅地喊了一句:“跟上!”
紀映陽立馬明白他有追蹤之法,腳下一點,腿上運勁,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白燦燦已完全喪失了理智,自顧自地往前跑,根本分辨不出攔住她前路的是紀映陽還是攤販,隻覺得自己好似醉了酒一般暈暈乎乎的,腦海裡密密麻麻地擠滿了同一個念頭——要為媽媽報仇!
她好恨啊!
她一路跌跌撞撞,一會兒一頭撞上茶攤,一會兒身側剮蹭院牆,沒跑幾步已是傷痕累累,再加上紀映陽用刀背在她肩胛骨打出的那個淌着血的淤傷,已是遍體鱗傷,原本柔順的白毛淩亂不堪。
她卻仿佛不知疼痛,也不知疲憊,滿牆恨意驅使她向前狂奔,無法停下步伐。
媽媽被人類擢筋剝膚、死不瞑目,那她也要将兇手剝皮抽筋、碎屍萬段才行。
她雙眼流下兩行血淚,嘴裡喃喃道:“報仇……報仇……為媽媽報仇……”
但現在那兇手又在何處?白燦燦一無所知。
她腦子裡混亂得很,機械地邁開腿,不斷地往前跑。
兜兜轉轉,不知不覺間,她竟跑向了整座天虞城中她最熟悉的地方——西坊街的香梅茶樓。
劉掌櫃原本在茶樓裡招待茶客,聽見門外遠遠傳來一陣雞飛狗跳的聲響,走到門前,探着查看情況。
這一看便吓了一跳,她一眼就認出那隻白狐妖是與她朝夕相處十幾年的燦燦,見白燦燦狼狽不堪地狂奔,還以為她受了什麼欺負,正在逃命,急忙對着白燦燦喊:“燦燦,這兒!快來阿娘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