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小童來啦。”于麗華從廚房走了過來，兩手帶着膠皮手套。
“嗯，阿姨好。”童澤勉強笑了一下，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能笑得出來就很不錯了。
“诶，好。”于麗華沒看出來童澤的情緒不好，又問：“你們是不是也快要期中考試了？”
“嗯，明天考。”童澤答。
“哎呦，這......不影響你學習吧。”于麗華有些擔心。
“沒事，不會的。”童澤說。
明天的考試若是真沒考好，也跟家教這事兒沒太大關系。
“好，那就好。”于麗華欣慰地笑了笑，随後又問童澤：“小航他下周四考，小童，你說他現在補的課，對于他這次期中考試幫助大不？”
童澤扭頭看了眼林航，又轉向于女士，說：“阿姨，我這一個月給他補的是初一初二的數學和物理知識，初三的隻補了化學，英語是綜合起來補的，但我覺得......他這次的成績應該會有提高，他......挺聰明的。”
于麗華一聽這話，頓時喜笑顔開，“诶，好好，有你這話我就放心了，行，那你們上樓去上課吧，阿姨一會兒給你們拿點水果上去。”
她就是特别相信童澤的話，總覺得這孩子說什麼都是靠譜可信的。
“嗯，謝謝阿姨。”童澤點點頭，心裡松了口氣，每次跟學生家長說話多多少少會有種緊張感，現在他更是不想再強顔歡笑了。
“诶，客氣啥，來這兒就當在自己家一樣，啊。”于麗華朝他們擺了擺手，“去吧。”
童澤轉身上樓，林航又跟在了他身後。
“今天我會加快點速度講，然後騰出一個小時時間......”童澤走到書桌前，正說着自己今天的上課計劃，卻又突然改變了主意，“算了，一個小時恐怕不夠，我先按照之前的進度講初一數學和初二物理吧，大概用時三個小時左右，另外今天就不講化學和英語了，初三化學都已經給你講過不少了，英語你接下來幾天把我教你的語法複習複習，單詞詞組背一背，多做做閱讀題，就差不多了。後三個小時，我給你講講初三上的數學和物理，你盡自己最大努力往懂了聽就行。”
林航點點頭，問：“童澤，你對我這次的成績很看重麼？”
“對于初高中生，期中期末都很重要，你媽媽挺期待你這次的考試成績的。”童澤垂着眼，說話聲音有些低，“别讓她失望。”
林航哂笑一聲，道：“我不在乎她會不會失望，我隻在乎你會不會失望，你希望我考好麼？”
童澤對林航莫名其妙的問題見怪不怪了，他從書包裡拿出備課資料，坐下說：“現在你的成績跟我的教學息息相關，我怎麼可能不希望。”
林航蹙眉：“你就因為這個原因才希望我考好的？”
“......”童澤遲疑了一下，“嗯”了一聲。
“你就沒有像我媽那樣單純打心底希望我考好麼？”林航坐下後朝童澤那邊挪了挪椅子。
“......有什麼區别麼？”童澤翻開今天要上的内容，有點心不在焉。
“當然有了，區别大了，童老師你這不是明知顧問麼？”林航聽出了童澤的反問根本沒走心。
童澤沒說話。
“如果你隻是不想讓我父母對你失望，那我可能不會如你的意的。”林航湊近了童澤，視線落在他白到透明的耳垂上，說：“但......如果你說，是你自己希望我考好，那我一定會考好的。”
童澤閉了閉眼扭過頭看着他，正色道：“林航，考不考好不是誰希望或不希望，成績始終都是你自己的事，别說得好像是為我而考好的。”
“道理我明白，可我就是想要你對我的這份期待，這麼簡單的要求，就一句話，你就不能說給我聽嗎？”林航期待的眼神透出一絲楚楚可憐。
“行吧。”童澤無語，這家夥變臉比翻書都快，他真是無力應付他了，林航想聽他說什麼就說什麼吧。
童澤認真同他對視：“林航，我是單純的，打心底，希望你考好，所以，别讓我失望。”
“好。”林航笑了，是從他臉上很難見到的那種發自内心的笑。
“開始上課吧，耽誤五分鐘了都，再耽誤，課間休息我就給你省掉。”童澤一本正經地說。
今天童澤的上課狀态，隻比上周好了那麼一點點，尤其林航做題的時候，每次自己注意力開始發散他都會趁林航不注意特意掐自己大腿一把。
這次期中，是他教林航以來，遇到的第一次大考，怎麼說也得讓林航的成績有些起色才行。
作為家教老師，就算心情再不好，也不能總帶着不良情緒上課。
兩個小時後數學課結束時，卧室門被敲了兩下，于麗華端着一盤草莓推門進來了，熱情道：“來，小童，小航，歇會兒，吃點水果，這草莓，他爸昨天去果園現摘的。”
“謝謝阿姨。”童澤習慣性地站了起來。
“坐着吧，坐着吧。”于麗華把果盤放在他倆中間，拍了拍林航，“小航，招待好你童老師。”
“嗯。”林航把童澤拉坐下了，“我會招待好的。”
于麗華說了句“不打擾你們了。”便出去了。
林航拿起一顆草莓塞進了嘴裡，用眼神示意童澤讓他也吃，見童澤沒動，踢了踢他的椅子腿，“吃啊，童老師。”
“我不吃，你自己吃吧。”童澤拿起手機随便刷了兩下，他沒什麼胃口，也沒有吃人家東西的習慣，做了這麼多家教了，他幾乎很少吃客戶家的東西。
這段時間以來，他其實一直還是會把自己定位成林航的前輩和老師，而林航想要的朋友關系，他總會無意間忽略掉，平時一見面就是上課，于童澤而言，很難在這兩種關系之間靈活轉換，索性他就還隻用家教老師的态度和林航相處了。
“你怎麼這麼古闆。”林航都能猜到童澤肯定會拒絕，他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洗手，回到書桌前捏起一顆草莓趁童澤不注意遞到了他嘴邊，“張嘴，我洗過手了。”
童澤往旁邊偏了偏腦袋，拒絕道：“說了不吃。”
奈何林航手裡的草莓一個勁兒跟着他的嘴來回移動，甚至都貼到了他嘴唇上。
“别磨蹭了，這草莓都沾到你的嘴了，你說，你不吃，讓誰吃？我麼？”林航眉尾上挑。
“你......”童澤被他怼得一時失語，嘴唇便張開了一個小縫，草莓又被往前推了推，剛好碰上了他的牙齒。
“這下沾到你的牙齒了，你還不吃？”林航彎起嘴角邪邪地笑了一下，“行，你不吃，我吃。”說着便要拿開手裡的草莓。
“诶......我吃......”童澤一臉尴尬，急忙抓住林航的手腕，往前一張口，吃掉了那顆草莓。
開什麼國際玩笑，沾了自己口水的草莓讓林航吃？那他還不如一頭撞死。
“早這樣不就完了？非得讓人逼你。”林航看着童澤咀嚼時微微鼓起的腮幫子，“拒絕我拒絕上瘾了還。”
童澤咽下草莓，臉上的尴尬已然消失不見，表情裡有着淡淡的怒意，警告道：“林航，以後，别再開這種玩笑了。”
和一個謝逸暧昧不清，已經造成現在進退兩難的局面了，再來個林航，他的生活該變成什麼亂七八糟的樣子。
“這種玩笑怎麼了？觸到你的逆鱗了？”林航好奇道。
“你不覺得兩個男生之間開這種玩笑，很可笑麼？”童澤扭過頭看着他。
“不覺得啊，你那麼認真幹什麼？我偶爾還和我們班男生開這種玩笑呢。”林航眼裡閃過一絲精光，“我就不信，你和謝逸之間沒開過這種玩笑，甚至可能比這程度更甚，我說的沒錯吧。”
“你......”童澤沒想到林航會扯出謝逸，還是在這種敏感的話題上，他已經懶得去想林航是怎麼看出來的或是看出什麼來了，畢竟這家夥的智商和眼力不比謝逸差到哪兒去，他深吸了一口氣說：“林航，算我求你，今天我不想跟你聊這些，可以嗎？”
“那意思是，以後能聊？”林航抓住的從來都不是重點，卻總能讓童澤更無力。
“......不”童澤想說拒絕的話，見林航又有進一步逼問的架勢，趕緊改變了回答，“行，行，以後聊吧。”
“那現在，你再吃幾個草莓。”林航把果盤往他面前推了推，“别逼我喂你。”
童澤是真服了他，“我剛說過的話，你忘了麼？别再開這種玩笑了。”
他現在感覺自己快要精神崩潰了，他就想趕緊結束今天的課程，好回家安靜地呆會兒，複習也好，不複習也罷，隻想自己一個人呆着，他想摒除周圍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心煩意亂情緒低迷的時候，就算旁邊有個人想用某些方式對他好，他也會覺得不需要。
童澤現在就是，仿佛一下子所有的負面情緒和不好的回憶全都跑出來了，自一周前開始，他和謝逸冷戰，謝逸屢次三番和那個齊辰在一起，今天還帶他來自己家。
他的複習計劃被打亂，胃部還總是疼痛，就連喝粥都不再管用，來給林航講課居然還被他發現一些端倪。
所有不順的事堆在他的腦子裡，雜亂無章，理不清頭緒。
他原本不是這樣的啊。
怎麼現在變得受不了一點打擊，脆弱得可笑。
本來就已經夠難受的了，林航還一個勁兒火上澆油。
林航這會兒也是相當的莫名其妙，不就是想讓童澤吃點水果麼，怎麼就跟喂他毒藥似的，他有點氣急敗壞道：“可是......我也沒有惡意啊。”
“我知道......我知道......”童澤頭開始疼了，他兩手用力按在太陽穴上，說話語氣是從未有過的示弱：“小航，對不起，都是我的原因，算我求你了，别再強迫我了，不然，今天的課恐怕都上不下去了，咱們的任務還有很多。”
他臉上滿是無奈，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讓我吃水果，但我真的不想吃，我吃不下，吃不下，是我的錯。”
童澤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在林航面前展現出如此心亂如麻的情緒，他控制不住的，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才會求他。
林航更是沒想到童澤竟然因為他的一個小小的強迫就煩躁成這個樣子，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憂心如焚、愁眉不展的童澤，可他又沒做錯什麼，這種費力不讨好的感覺也令他内心充滿躁意。
如果換成别人，這麼不給面子，林航早不屑于跟他扯這些沒用的了，但是現在坐他旁邊的是童澤，童澤看上去那麼痛苦，沒有任何掩飾地把自己的脆弱展現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