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結冰,路滑,為了安全,歸家時間都往後推遲。
聽聞今日學了算術,沈惟一不知道是不是沒學會,回家後就不高興。沈沛白提前教過,按理說不會學不會。
但萬一呢?
小孩子好面子,自尊心受挫是不行的,沈沛白拿了新買的闆栗糕去哄他,委婉問:“聽說大壯沒學會算術,被他阿爹好一頓揍。”
沈惟一任由沈沛白給自己暖手,低着頭,沒反應。
沈沛白狀似不經意間問:“……我教教你?”
沒想到小孩兒面無表情地看他,“爹爹啊,有你這樣九歲就當爹的嗎?”
“……”
沈沛白小心翼翼問:“你是……知道了什麼嗎?”
小孩兒突然一捶他胸口,眼睛亮亮的,透着崇拜,“你厲害呀,九歲就當爹!算算日子我也快了。”
“……别瞎說。你快不了。”
“我是瞎說嗎?”
沈惟一突然又面無表情起來,喜怒無常。
“……”
認真思索道:“難怪他們總說我是你撿來養的。”
沈惟一嚴肅思考,忽的笑起來,笑容燦爛明亮,“你明明就是我義父嘛!”
“……”
“好了好了,這下我真信他們的話了,但是你放心,我會把你當親爹待的,再過幾年……”沈惟一掰着沈沛白手指頭數了數,繼續道,“四年!再有四年我也可以當爹了,到時候爹爹你就有孫子了!爹爹開不開心?”
剛入學堂的沈惟一還不知道九歲不能當爹,一心想要沈沛白年紀輕輕就抱上孫子,沈沛白嘴角扯出尴尬的笑,“……開心。開心。”
“那我的爹爹和阿娘在哪裡呢?”終于,沈惟一還是問了,“他們不要我了嗎?”
這個問題阿爹也尋過答案,反複讓人去當年撿到沈惟一的地方,最後打聽到消息是那年有個懷有身孕的女子出現過,自稱丈夫要她孩子胎死腹中,她隻能帶着孩子離開,要生了,沒法繼續走,在路邊茅草屋産下一子後離世,後來幼嬰被路過的另一姑娘帶走,不知所蹤。
一對日期,那女子産子那日,正是六月初六,想來便是沈惟一。
沈惟一的眼睛亮亮的,又大又漂亮,期待聽到一個回答,沈沛白說:“可能,是走丢了。”
沈惟一安靜一瞬。
“那他們都不來找我,我也不要找他們。”沈惟一又抱着沈沛白胳膊撒嬌,“爹爹,我隻跟你在一起。”
撒嬌撒着撒着,又不說話了,沈沛白怕他難過,揉揉他腦袋,安慰道:“可能就是走丢了,你要是想回去,我再叫阿爹幫你打聽打聽。”
沈惟一猝然仰頭,眼睛有些失望,“為什麼我不是你生的。”
沈惟一把手摸上沈沛白肚子,按了按,“你會給我生弟弟妹妹嗎?”
沈沛白拍開那隻手,耳尖有些紅,“我不會生孩子。”
“那我呢?”沈惟一拍拍自己肚子,求知若渴,“我能生嗎?”
“你也不能。”沈沛白說,“男孩子不能生孩子。”
沒想到沈惟一松了口氣。
真好,爹爹不會生其他小孩子,不會有人跟他搶爹爹。
臨近除夕,外面熱鬧,沈惟一挺想出去,就纏着沈沛白好言好語軟磨硬泡,沈沛白倒想帶他出去玩,奈何節前人多,輪椅擠在人群裡極不方便,好說歹說,終于說服沈惟一讓宋銳帶着他出去。
臨走前沈惟一雖然不怎麼樂意,轉念一想還能出去給他哥買點禮物,頓時笑意在臉上蔓延,問:“哥哥,我能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嗎?”
“當然可以。”這是沈惟一第一次采購,沈沛白有些擔憂,又叮囑道:“吃的少買,平日裡你愛吃的那些福伯都已經買了挺多,待會兒半道上若是想吃,解個嘴饞就好,不能買太多帶回來。”
叫福伯取來大袋銀子,從沈沛白賬上劃的,給宋銳放好,繼續對沈惟一說:“其他的,整座清州所售之物,隻要你喜歡,都能買。”
沈惟一歡歡喜喜跟着宋銳出去了,沈沛白注視他身影遠去,直到拐彎看不見,唇角都還有若隐若現的笑意。
福伯有些擔憂問:“小公子,惟一這樣會不會養成奢侈習慣?”
沈沛白自己推輪椅轉了個方向進屋,說:“無妨,他想要什麼,都可以買。”
正好沈庭霖來找沈沛白,聽見了,哈哈大笑道:“怕什麼,沈家有錢,惟一就是要買下清州所有玩具鋪子,也得給他買不是。”
福伯本是好意,也很喜歡惟一,連連笑道:“是是是,是我多慮了。”
一個時辰後沈惟一的聲音由遠及近響起。
“爹爹!爹爹!我回來啦!”
“爹爹來接我!”
沈沛白出門,還在前院,就看見沈惟一滿頭大汗跑回來,身後跟着差點追不上的宋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