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後屏息向下紮猛子而去。
人太無聊的時候,得找點樂子,找點刺/激。
刺/激過頭了。
她被一股強大的吸力拽了下去,在雙耳徹底失去聽覺前,她仿佛聽見身後有人驚慌失措呼喚她。
看來重傷之前會出現不切實際的幻聽呢。
不然怎麼會聽見岑青澤的聲音呢?
就這樣,她随着卷起的漩渦一路向下,直到抵達她的下一個目的地。
還是無盡的水,但是對她毫無影響,她暗自慶幸,還好隻是普通的水不會至她于重傷。
不過她還是很讨厭這種陰冷潮濕的環境。
令人感到絕望窒息。
而且在漩渦中掙.紮了太久,在這暗暗不見天光的地方壓根分不清上下。
江南月隻能順着自己認為正确的方向不斷遊。
就這樣徘徊了許久,她看見頭頂有一片漆黑,她還以為是石頭或者水草,兀自伸手去觸碰,很快就頓住了,她向那漆黑一側看去,恰見綿延不斷的鎖鍊鋪陳開來,其上還墜着數塊沉重的石頭,而那鎖鍊織造的網之下,無數的漆黑攢動着,在偶爾露出的幾個空隙之中,穿插的依然是鎖鍊。
江南月向自己的腳底看去。
原來剛剛是她昏了頭,沒仔仔細細去看,那隐隐約約的亮光,就在腳下啊。
她擺正了身形,隻看到一雙腫.脹而無望的眼。飄動的衣襟已然殘破,身體已然無血可流。
江南月伸出手,撫上那雙無望的眼,那碎片的記憶如潮水一樣激烈湧過她的腦海之中。
而那遙遙的炫耀聲音不合時宜地響徹在他們的耳邊。
“兒臣将極刑用了個遍,叫他筋骨盡斷,再也不想做人。”
“兒臣憐憫他不過爾爾,便叫他永遠留駐于此。”
“兒臣笑他,卑賤之身還敢染指神仙寶地。”
“兒臣斥他,不該在這裡。”
“兒臣道,這般賤胚子,宮裡留不得他。”
他倉皇地飄在水中,永遠期盼着光亮,不得不立在屍骨之上,無奈而悲傷地化骨,也隻能束縛在此。
旋渦又起,卷的他已斷的胳膊不斷飄動,而那血紅的眼仍死死盯着天光,那折斷的骨依然屹立,抓住那遙遠的光。
啪嗒,他飄向天空。
鎖鍊向下跌去。
而他獲得了暫時的清醒,還有永遠的自由。
這是一重環境,江南月知道。
真正的他已然在水底化作白骨,身邊也有了新的冤死鬼,他們一同飄搖在水中,手無力地向上高舉,直到新的他們遮蔽了天光。
但江南月義無反顧地擁抱了他,賦予他幻境中的自由,還有報仇的權力。
他又何嘗不是江南月呢?
在來秘境之前,學院中,這來自人間的太子殿下口出狂言,侮辱她蔑視她,即使她拔劍出鞘把他打到滿地找牙,他的眼神也毫無畏懼,反而有種“你别落到我手裡”的惡感。
原來,他不僅是在看江南月,也在看向湖底。
修仙如何?
在他們看來,是凡人走了狗.屎運被溫暮收留,占了主人機緣。
能力高強又如何?
他們張口幾句話,就可以讓他們成為湖中泥。
湖裡的他,是不曾幸存,手中也無利劍的江南月。
那幽深的湖底啊,飄蕩着的冤魂啊,是多少人的噩夢。
而對于始作俑者,他即使身處幻境,也不忘将此作為美夢不斷炫耀張揚。
江南月冷冷地盯着吓清醒的白雲起,嘲諷地笑了出來。
周圍的宮人不知自己也有可能成為塘中泥,殷切期盼着他們的祥瑞為他們驅散妖魔。
為何要怕?
驚恐到不肯睜開眼嗎?
這不是厲鬼,隻是影子被血迹和夜色掩飾了而已。
若真是祥瑞,為何又要怕厲鬼?
若真是祥瑞,為何不敢讓别人同享這般福氣?
不過是厲鬼修成了人形,再披一身好皮囊,着一身華貴衣裳罷了。
白雲起已經驚慌,高呼侍從拿下江南月,他躲避在這一方夢境,乍然遇到曾讓自己屈辱萬分的江南月更是恐懼。
要一個隻會叫你們送死和擋槍的祥瑞麼?
江南月看着那些或恐懼或貪/婪撲上的面孔,眼神木然,淩厲一轉,直直鎖向躲在後面的白雲起。
她勾唇笑出聲,甩臂利用鎖鍊抽倒一片人,擡腳就踹飛迎面飛撲上來的仆從,反手扣住人手腕狠狠掼倒,沒幾下就閃身到還傻着的白雲起身前,她伸手死死拽住白雲起的手腕,長發擋住的面上笑得親切。
等白雲起清醒過來,他已然被反綁着手,撅着屁.股跪在地上,兩邊站着兇神惡煞倆大漢,他大怒:“刁奴,不要命了!”
劈頭就是兩拳。
他蒙登了。
他腫着眼睛看向前方。
隻見前方那人笑得貴氣,而那人長得——
分明就是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