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自己的母親。
那張熟悉的臉上,充斥着厭惡的表情。
而頂着自己的臉站在那裡的江南月,被母親牢牢護在身後。
江南月笑得涼薄,毫不掩飾她的嘲諷與輕蔑。
他怒吼着向前撲去。
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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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呦呦,”美婦人塗滿珍珠粉的五官緊張蹙在一起,蔻紅的指尖正焦慮地敲在這具身體的皮膚上,“雲起,你受苦啦...”
侍女替“白雲起”那微微裂痕的面頰上精心上了一層水潤潤的藥膏,就俯身告退了。
嗯,再晚會兒上藥,傷口就要愈合了。
江南月撩起眼皮看向那焦躁地轉圈不停的女人,開口喚道:“要如何處置那人?”
此時此刻的白雲起,正被關押在水牢之中,等候發落。
片刻之前,白雲起乍然受到換身份的沖擊,而他的母後又貼心的雪上加霜指着他鼻子一頓罵。
對于他這個自幼千嬌百寵長大的小祥瑞,忽然被他平時用來侮辱别人的詞炸了滿頭,一下子就垮了。
瞪向江南月的目光裡爆發着火熱的惡毒和怨恨,撕心裂肺地吼着“母後”寄希望于這個幻境裡的母後能靈機一動,像過往無數次一般和他站在一起,然後讓江南月不得好死。
面對這般鬧劇,江南月隻覺得好笑。
怪就怪白雲起氣昏了頭,忘記自己才是這個幻境的主人,隻要他有足夠的心力,搶回這個秘境的主導權不是問題。
借刀殺人久了,自己的刀就鈍了。
看着往前撲的白雲起被侍衛的盔甲撞得東倒西歪,最後被狠狠一推摔進了池塘。
池塘不深,輕輕松松就可以站起來。
可是白雲起如今的身體就沒幾塊好骨頭,淺淺的池塘在他眼前也是奪命的深淵吧。
“雲起?...”那飽含擔憂怼的聲音讓江南月回過神。
她不動聲色地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這下像是踩了門口趴着的貓兒尾巴一樣。
王後“騰”地站起來,氣勢淩人,聲音尖銳就是一頓咆哮。
江南月艱難地從洩憤的字眼裡挑挑揀揀,理了理,清楚了她的意思。
毫無疑問的嚴酷刑罰,順藤摸瓜地讓這賊子的全家人都來填塘。
她看着王後張牙舞爪的背影,慢慢攥緊了拳。
“那‘仙人浴’就這麼好嗎?”
王後靠近過來,她冰涼的手緊緊攥住江南月,顫.抖着緊握着,白雲起的影子落在她的眼裡,宛若鍍上一層金光。
怎麼能不重要?她顫.抖着,搖晃着。
向天祈禱千百年願得仙人垂幸降下神迹,渴求點化升仙自此跳出壽數輪回,與天族諸仙同飨酒肉,順便人間親族亦可飛上枝頭,得王族禮待,享良田萬頃,黃金萬兩。
她父親苦尋半生,終于尋找到這仙人浴。
飲此河水所孕育之子,擁伴祥雲降世,必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文武雙絕之子,所思所行定都是上天旨意,與他共處片刻就能腳踩青雲直達雲霄。
江南月聽得嘴角抽搐,她試着要把手拽回來,嘲諷般抛出一個問題。
“那豈不是誰喝都行?”
“不!”诶呀震得我耳朵疼。
王後抓她抓的更緊了,顫.抖地也更厲害了,但王後的嘴角,慢慢攀上了笑容。
白雲起一定是祥瑞,祥瑞也隻能是白雲起。
當今王上沉迷鬼神之道,能捂住他的眼,叫他隻能聽自己的話隻有他們家。
王上酷愛煉丹,時常迷迷糊糊,有時癫狂了,還要到處叫祥雲快要把宮殿壓塌了,淹死這些人了哩。
後宮嘛,更不必多說,王上懈怠,當然是由王後全權負責。
能出生的,隻有白雲起。
宰相說有祥雲,王上高興。
那就是有祥雲呀!
王後笑起來,她冰涼涼的手撫上白雲起的臉,貪.婪又渴求。
“雲起...你是祥瑞,就是你...所以你做什麼說什麼都是對的,知道嗎?”
江南月一陣惡寒,勾唇冷冷開口:“就不怕人心動蕩,讓你這祥瑞當不了麼?”
王後撒開了手,複而緊緊抓住白雲起的肩膀,死死盯着就像要把魂魄連接起來一樣。
她很笃定:“來的人,都在湖裡,雲起,你要長命百歲,你要福澤萬年。”
這一次,江南月在她被火焰吞噬的眼睛裡看到的影子,是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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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呸!”白雲起睜開了眼,腐爛的氣息激得他直反胃。
江南月!
他眼裡直冒火,新仇舊恨疊在一起氣得他渾身直抖。
滄玄學院開院時,他點撥那魔族來的質子得知禮儀懂進退,可那魔族質子不僅不感恩還膽敢挑釁他。
這般不知好歹的家夥,他氣上心頭擡手就是一巴掌,誰道這江南月從哪裡冒出來,一道寒氣震得他手心發麻三日,還逼他守什麼學院規矩,抄門規幾遍。
在世間十五年,沒人敢打他,沒人敢罰他,就是來天族這地界,大家也都對他客客氣氣的。
江南月你安敢辱孤?!
别以為他不知道江南月不過區區一介凡人,甚至還是孤兒,隻是幸得溫暮垂青,才混了個仙人當。
呵,搶他機遇還敢在他頭上作威作福?
真是不知尊卑的東西!
不過嘛,他和江南月那跟了溫暮還愚鈍不自知,不懂禮節的家夥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