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是人。
攀登過無數級台階,巍峨的建築立在眼前。它凝視着俯首的衆生,默然無語。
有一人卧在它的口中。
神色木然,蓬頭垢面。
世事變幻,與她無關。
唯腰間劍光冷冷。
如果她是人,為什麼要像物品一樣被粗暴對待。
岑青澤揭開了時光薄紗,稚嫩時江南月的處境讓他又吃驚又不忍。
她本應該是腳踩祥雲,眉眼疏離,傲立一方的佼佼者,為何在時光流淌時,她的行迹被湮沒忽視。
岑青澤伸出手,嘗試喚醒被因果拘束的靈魂。
餘光見她腰間的劍不悅地閃了兩下,一道男聲闖進他的腦海中。
“别動。”
岑青澤訝然,試探性地問:“疏寒劍?”
疏寒似乎更不爽了:“不要改變因果。”
岑青澤讪讪地收回了手,猛地意識到疏寒沒被因果困住,立刻問道:“你為何沒事?”
疏寒涼涼道:“我不是人。”
……行。
一陣沉默。
岑青澤耐不住地問:“要等多久?”
那頭疏寒語氣不太穩,似乎在抵抗什麼:“這點兒時間都等不了?還想陪在阿月身邊?”
岑青澤被狠狠噎住了,正要開口辯駁時,混亂的腳步聲傳入他耳邊,嘈雜的笑聲由遠及近,一直木着的江南月指尖微不可見地蜷了蜷。
岑青澤看向江南月。
他可以肯定這是過去的江南月,因為她現在的面龐還是太過稚嫩了。
一群穿着油綠色衣衫的人大搖大擺地進來了,直奔着江南月就來了。
一邊進一邊調笑。
“區區人族還能讓溫暮大人關懷?”
“整日無所事事,也真是夠嬌貴的。”
“起來,讓我看看你的能耐,若是不如我,就乖乖聽話,懂嗎?”
領頭的人抓起江南月的頭發向後一扯,江南月目光不變,依舊木然。
岑青澤怒從心頭起,想要沖過去阻攔,但詭異的是他的腳步是在向後退。
該死的因果,看來他是頂替當時某個流鳴學子身份了。
一群…畜生!!
名為比試,不過是借機洩憤。
對一個呆滞如木的小女孩拳腳相加,并在這樣的勝利上歡呼自得。
江南月,你為何不醒來?
這是你過去經曆的苦痛,你不曾感到憤怒嗎?
在一片混亂之中,江南月的疏寒劍掉在一旁。
有人看見,見疏寒品相上等,啐了江南月一口。
“這劍給這傻子也沒用,就當孝敬我了,能讓你安生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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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姐、師姐!
切換了幻境之後,筝雪很快意識到這是江南月的幻境,十有八九要複現江南月在流鳴時的記憶。
她心急如焚,四處尋找,忽視掉幻境中人看她異樣的目光。
她忘記了,在這段時間,她也是流鳴弟子之一。
輕輕撥動命運的弦,音律會偏移落到别處去。
流鳴學院,天族子弟專屬的學院。
傳言道,一日流鳴,揚名指日可待。
再加上溫暮進入學院掌管教書,越來越多的人削尖了腦袋想進來。
各自家境都不容小觑,實力也不相上下,彼此父母或政敵或親友,枯燥的重壓之下,需要倒黴蛋來擔當石頭讓人踩來踩去出氣。
集中成一個團體,擁有共同極緻的愛與恨,一呼百應的生活,會讓他們得到滿足。
筝雪往往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卷進這種麻煩的争鬥對于一個修煉的人而言,有害無益。
推門時她曾見兩三個人圍在一處低聲笑着出氣。
那兩三人乍見筝雪,輕浮的表情很快替換成恭敬谄媚,有禮問候筝雪小師姐,又義正言辭地扯謊說這是為了教新人尊師重道。
筝雪滿腦子隻有找師姐,對這種幻境裡的假人沒興趣關懷,轉身就走。
身後那短暫得到喘息的人嘶啞着嚎出聲,成功阻滞了筝雪前進的腳步,她不可置信地轉頭去看。
那人被揍的鼻青臉腫,早就沒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樣子,他可憐兮兮地趴在地上,伸手向筝雪:“救…救救…”
筝雪大驚:“白雲起?!”
好吧,筝雪由于太着急,忘了剛剛和她在一起的白雲起也被轉移到這個幻境了。
“好痛…!”白雲起疼地直龇牙。
他剛在幻境中清醒過來,就被那三個素未謀面的人推.倒在地,他被束在這具身體裡有能力也無法還手,隻能護着頭挨打。
混亂中他聽見那些人的話語,什麼肮髒什麼低下什麼不自量力。
這話怎麼這麼耳熟。
估計是穿到那個身份低微的人身上了吧,筝雪幫他療傷時他想。
要是他們知道白雲起是人族皇子,估計借他們十個膽子也不敢這麼打他。
筝雪起身了。
白雲起忙不疊伸手拽住筝雪衣袖:“師姐你要去哪裡?”
筝雪不耐甩開袖子:“我還沒找到師姐,勞煩松手。”
白雲起收回手,不以為然:“她能有什麼事?”
“轟隆隆——”
地面忽然顫了一下,白雲起以為自己被打的出了幻覺,擡眼一看,筝雪站在門口看向遠處,表情一時間變化。
他趕忙也跑出去,擡頭一看。
隐沒在雲霧的宮殿上刺出一道淩厲光柱穿破雲霄,周身蕩開圈圈層層青藍。
還有那股熟悉的靈力。
他伸手一指,看向筝雪:“你師姐不就在……”
他目光聚焦到眼前,瞬間靜音。
筝雪看向負手站在她對面,笑意溫和的人,即使這是幻境,眼前的人是假象,但是她還是感到安心。
在這次動蕩變幻的幻境之旅,終于遇到可靠的熟人。
她鼻子一酸,語調也微微變了些。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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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寒,出鞘。
究竟是她先握住了劍,還是劍先飛到她的手心,沒人看得清。
一道劍光淩厲蕩開,直接将壓.在她頭頂的人頂飛撞到房梁後重重摔下砸到地上。
她的腳步搖搖晃晃,目光飄飄蕩蕩,毫無思考般的狂揮亂舞,左手扼住人喉嚨扣地,右手甩劍刺入另人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