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屬們特意把前排的座位留給了鹿鳴悠,與此同時,都心有默契的避開了鹿鳴悠身邊的座位。
七人座的商務車,除了前排兩個座位,後排也還有空餘,鹿鳴悠上了車,掃一眼,在前排坐下。
南樂北是最後一個上車的,她掃了一眼車内布局,目光略過後排空座,沒有絲毫猶豫,徑直走過去,坦然地在鹿鳴悠旁邊坐下。
她坐下的瞬間,後排的小張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前排的小王從後視鏡裡飛快地瞥了一眼,副駕的李姐則掩飾性地咳嗽了一聲,提示道:“樂北,後面還有座位……”
南樂北擡眼朝後面看了下,轉頭對李姐笑笑道:“沒事,我就坐這吧,這邊位置寬敞,好放我包。”
車行駛起來,車内原本細微的交談聲消去,隻剩下空調出風口的低鳴和前方屏幕裡自動播放的新聞播報。
商務車平穩駛出,将這短暫的沉默載向蜿蜒的山路。
南樂北并排坐在中排舒适的航空座椅上,其他幾位同事分散在前排和後排,大多閉目養神或處理着手機上的事務。
車載廣播正播放着當地新聞,一個女主持人用略帶興奮的語調介紹着:“……本台消息,位于我縣境内的猴耳天坑極限運動項目近期持續火爆,其獨特的垂直落差和原始自然景觀吸引了衆多國内外極限運動愛好者前來挑戰‘地心一躍’……”
新聞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裡格外清晰。
南樂北原本望向窗外的目光被吸引了回來,鏡片後的眼睛微微亮了一下,似乎被這個信息觸動。她自然地側過身,對身邊的鹿鳴悠低聲道:“鹿總,聽到沒?這個猴耳天坑蹦極最近很火。”她擡手指了指車載音響的方向,清冷的語調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提議意味,“極限運動,挑戰自我。聽起來超爽的,有機會可以去試試。”
鹿鳴悠的目光從膝上的平闆電腦屏幕的項目資料上擡起,指尖劃過屏幕,聲音平穩道:“我和你的‘爽點’不一樣。”這句話帶着點微妙的距離感,又像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
南樂北鏡片後的目光閃了閃,似乎被勾起了好奇。
她側過頭,更專注地看向鹿鳴悠線條優美的側臉輪廓,清冷的語調裡難得帶上了一絲探究:“哦?那你的爽點是什麼?”
話音落下的瞬間,鹿鳴悠臉上的那點淺淡笑意瞬間僵住,像是被什麼東西猝不及防地擊中。
鹿鳴悠握着放在膝上的手幾不可察地收緊了一下,視線雖然還固執地停留在前方的椅背上,眼神卻驟然失焦。
她的腦海中,毫無預兆地、極其清晰地閃過一個畫面:不是驚險的懸崖墜落,而是昏暗房間裡交錯的呼吸,是身下細膩肌膚滾燙的溫度,是南樂北那雙平日清冷的眸子在迷蒙中失神的模樣,是她壓抑在喉嚨深處、破碎而誘人的低吟……
那一夜混亂而灼熱的記憶碎片,如同洪水猛獸般沖破了她精心構築的理智堤壩,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
“……”鹿鳴悠的喉嚨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扼住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耳根開始不受控制地發燙,血液似乎都湧向了臉頰。她甚至能聽到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聲,在車廂引擎的低鳴聲中格外清晰。
她猛地抿緊了唇,下颌線繃緊,身體也下意識地坐得更直,仿佛這樣就能把那些不合時宜、滾燙旖旎的念頭壓下去。
南樂北看着鹿鳴悠瞬間變得不自然的側臉,看着她微微發紅的耳廓。
鹿鳴悠不自覺繃緊的身體姿态讓南樂北察覺到奇怪。
就在這微妙而緊繃的沉默持續了幾秒時,前排一位熱情的女同事轉過身,遞過來一個保鮮盒,裡面裝着切好的當地水果:“來來來,嘗嘗這個,路上買的,可甜了!樂北,給鹿總也拿點?”
這突如其來的招呼,讓南樂北幾乎是立刻收回了停留在鹿鳴悠臉上的目光。
鹿鳴悠臉上的表情迅速恢複了慣常的平靜,仿佛剛才那短暫的探究從未發生過。
“好,謝謝。”她應了一聲,聲音平穩如常。
随即利落地解開一點安全帶,微微起身,探手從前座同事手裡接過了那個保鮮盒。
她的動作自然流暢,沒有再看身旁的南樂北一眼,隻是專注地将水果盒放在兩人座位中間的扶手上:“嘗嘗?”
南樂北接過,打開盒蓋,将盒子往鹿鳴悠那邊推了推,語氣禮貌而疏離,完美地扮演着一個稱職的下屬。
鹿鳴悠緊繃的神經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打斷而微微一松,卻又立刻被另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落和更深的窘迫攫住。
她看着被推到面前的、色澤誘人的水果,努力壓下翻湧的心緒,勉強點了點頭,低聲應了句:“嗯,謝謝。”卻并沒有伸手去拿。
南樂北自己則撚起一小塊水果,安靜地吃了起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飛掠而過的風景,仿佛剛才那個讓鹿鳴悠方寸大亂的問題不複存在。
車廂裡恢複了同事間偶爾交談的細微聲響。
那份沉甸甸的、帶着隐秘羞恥和悸動的沉默,被掩蓋起來,沉入了鹿鳴悠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