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間冰冷的對峙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鹿鳴悠整理好衣領,刻意将微微敞開的領口收攏,遮住鎖骨上那抹刺眼的紅痕。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湧的情緒,率先推開了洗手間的門,頭也不回地走向包間。
南樂北站在原地,指尖殘留着鹿鳴悠皮膚的溫度和那抹紅痕的觸感,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懊悔。
她低頭,用力嗅了嗅自己風衣的袖口,哪有香水味?
回到包間,氣氛比之前更加凝滞。
徐萍正熱切地給周碩介紹着另一道菜,周碩臉上維持着禮貌的微笑,眼神卻頻頻瞟向門口,帶着顯而易見的擔憂。看到鹿鳴悠進來,他明顯松了口氣:“鳴悠小姐,沒事吧?去了挺久的。”
“沒事,公司有點突發的情況,處理好了已經。”鹿鳴悠勉強彎了彎嘴角,聲音平靜,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她拉開自己的椅子坐下,目光低垂,隻專注于面前的碗碟,仿佛要将它們看穿。
幾秒鐘後,南樂北也走了進來。她沒有看任何人,徑直回到鹿鳴悠旁邊的位置坐下。
她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比之前更甚,像一塊寒冰投入了本就不溫熱的湯裡。
周碩剛想開口詢問,對上她毫無溫度的視線,話又咽了回去。
徐萍似乎并未察覺這詭異的氣氛,或者說她刻意忽略了。
她滿意地看着鹿鳴悠和周碩都在場,笑着對周碩說:“周碩啊,鳴悠對你們下周那個研讨會項目很有見地,你們年輕人多交流,以後合作的機會多着呢。下次小姨再安排,你們單獨約着聊聊?”她話裡的撮合之意幾乎不加掩飾。
鹿鳴悠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緊,指尖泛白。她感到旁邊南樂北的呼吸似乎重了一瞬,一股無形的壓力從身側傳來。
周碩尴尬地笑了笑,含糊地應着,眼神在鹿鳴悠蒼白的臉和南樂北緊繃的側臉上來回掃視,心中警鈴大作。
他隐約覺得,表妹和這位鳴悠小姐之間,絕不僅僅是“小打小鬧”那麼簡單。
接下來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煎熬。
食物早已失去了味道。鹿鳴悠機械地吞咽着,味同嚼蠟。南樂北則徹底沉默,周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隻偶爾動一下筷子,動作帶着一種壓抑的煩躁。
徐萍兀自說着場面話,試圖營造和諧,卻像在真空裡敲鑼打鼓,徒勞無功。
終于,徐萍看了看表,笑道:“時間也不早了,周碩剛回來也累,今天就到這兒吧。”
散場時刻的到來如同赦令。周碩幾乎是立刻起身,動作快得有些狼狽:“小姨說得對,今天多謝款待了。鳴悠小姐,表妹,我先去結賬。”
他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包間,将這令人窒息的空間留給了剩下的三人。
徐萍拿起外套,對鹿鳴悠和顔悅色道:“鳴悠啊,今天辛苦你了。周碩這孩子不錯吧?以後多接觸接觸。”她又轉向南樂北,語氣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樂樂,你開車了,順路送送鳴悠。”
“不用了,徐主任。”鹿鳴悠立刻拒絕,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我打車很方便。”
南樂北也同時開口,聲音又冷又硬:“不順路。”
母女倆的目光在空中短暫交鋒,徐萍皺了皺眉,似乎對女兒的不配合有些不滿,但最終沒再堅持:“那行吧,路上都小心點。”
三人走出餐廳。夜風帶着寒意,吹散了室内沉悶的空氣,卻吹不散各自心頭的沉重陰霾。周碩已經等在門口,臉上帶着劫後餘生的慶幸。
“小姨,表妹,鳴悠小姐,那我先走了?”周碩禮貌道别。
“好,路上慢點。”徐萍點頭。
周碩的目光在鹿鳴悠臉上停留了一瞬,帶着複雜的關切,最終什麼也沒說,轉身匆匆走向自己的車。
徐萍的車也很快駛來。“樂樂,你開車來的吧?早點回去休息。”徐萍對南樂北囑咐了一句,又對鹿鳴悠點點頭,“鳴悠,路上小心。”說完,她便坐進車裡離開了。
餐廳門口,隻剩下鹿鳴悠和南樂北。
霓虹燈的光線在兩人之間流淌,卻照不進彼此相隔的冰冷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