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覺被抓包,見躲閃無用,隻能揚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謝小五倒是比我笑得更開心,我至今都不知道我當時我的樣子究竟是哪裡逗樂了他,能使得他的臉上出現那般明顯的笑意。我隻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将我的玉墜子收進了懷裡,轉而繼續看盡長安花。
那天阿琰意猶未盡,他已經許久沒邁出過家門一步。回府時他脫下了那一身女子的衣裙,還在同我興緻勃勃地讨論着京城在這三年裡發生的變化。
他說新開的那家張記裡賣的糖荔枝比原先薛記的好吃太多,又說望仙居裡的盤兔他都好久沒進到店裡去吃過新鮮的。
我見他對外邊的一切心向往之,便說大不了讓府裡多做幾身姑娘家的裝束給他備着,想出去的時候喬裝成女子即可。然而阿琰聽了我的提議卻隻是搖頭,他說出去過一次就夠了,萬一讓人察覺出不對,他害怕會連累到還在北邊的長姐。
“我雖生得瘦弱,可我究竟不是女子,總會有被人找出端倪的風險,倒不如安心地待在府裡,等着長姐的消息。”
阿琰的表情失落,像極了那年他站在窗子後邊跟着長姐和夫子的講話時的樣子。我聽着他的話呆愣在了原地,他如今待在京城都如此的小心翼翼,那還在軍中的長姐,又該過着怎樣的日子?
我想象不出,也不敢想,隻是讓人多去采買些外頭的點心果脯回來。閑暇時我會和阿琰坐在園子裡看書打發時間,想想就覺得好笑,曾經上學念書被我兩視作洪水猛獸,如今卻又隻能靠着這一冊冊的書籍典故消磨這平淡如流水的日子。阿琰喜歡看話本子,看得多了他就提筆自己寫,我私下裡将他寫的那些志怪小說整理修改,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賣出去補貼家用。
謝小五考上了狀元之後就進了翰林院做事,如今的他已是從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走在外邊别人還得尊稱他一聲“謝大人”。他自得了官職以後每天都很忙,自然也無暇再給我送那些被他記滿批注的書。我對此并沒有太大的失落,那些書我大可以自己出門到書鋪上挑選。隻是陡然一下子連着幾個月都見不着他的面兒,我倒是變得有些不适應了起來,但是要論起個中緣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
好在我點别扭心思被我藏得很好,旁人對此也是一無所知。阿娘還是會時不時在我耳朵邊念叨起謝小五,她說謝瑾真是年少有為,才十六歲就能高中狀元。
她說阿鸢你要再不抓緊些,那些媒人們遲早都得把他們謝家的門檻給踏破。
阿娘還是多慮了,哪裡需要等到什麼遲早呀,就在謝小五考上狀元的第二天,那些媒人就一窩蜂地找上了門。
銀朱悄悄跑去隔壁打探消息,回來以後她看着我時止不住的唉聲歎氣。我被她這幅模樣給逗樂了,我問她發生了什麼,她卻隻是搖頭。
她說二小姐,你的競争對手一個比一個強啊。
我在她的話裡有些茫然。競争對手?我何時有了什麼競争對手?難道說因為謝小五嗎?
“可不是嘛!二小姐,如今的瑾公子年紀輕輕就已高中狀元,偏他還有個太子妃的姐姐,這條件,放在京城裡那還不是數一數二的香饽饽嗎?”銀朱恨鐵不成鋼地望着我,她口中說着和阿娘一樣的話,她說二小姐你要再不抓緊些,這煮熟的鴨子都得飛走咯。
我聽了她的話啞然失笑。
好像打從謝小五考上了狀元之後,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在為我的親事擔心。盡管阿娘秉持着“既然先前不插手長女的親事如今也就同樣給予小女兒在婚事上有絕對的選擇自由”的原則,然而她還是會在我的耳邊旁敲側擊,說些類似于“今天謝家又有媒人上門了”之類的話。再後來便是銀朱,她從小就跟在長姐身邊,算是看着我和謝小五長大的,在她的眼裡我和謝小五就是話本子描寫的那種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最後理應有個大團圓的結局。
到了最後,連祖母都有些着急了起來。她難得願意同我說話,開口便道:“你現在隻管在這邊拿喬,往後啊,他要是娶了别人,你就等着後悔吧!”
我身邊所有人都在催促我點頭,唯有謝小五無動于衷。他既沒有同其他人相看,也沒有同我開口,而是等到公務上手了以後,便又開始托人給我送信。
旁人都以為這裡面放着的是會是什麼情意綿綿的信箋,可當我拆開信封,看清了紙上的内容時,不禁再次眉眼舒展。
這裡面放着的,是他寫的策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