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強壓住淚意,輕聲回答道:
“阿娘,我是婉柔。”
阿娘順着長姐的話輕輕的應了聲“哦”,旋即她又問道:
“婉柔是誰啊?我認識嗎?”
“你當然認識啦,她是你的女兒。”說着,長姐伸手指向一旁正在抹淚的我,繼續道:“還是那邊坐着那個,她也是你的女兒。”
阿娘的眼神跟着長姐的示意落在了我的身上,我強顔歡笑的迎上了她疑惑的視線。四目相對時,我看着阿娘朝着我笑着搖了搖頭。
她說:“她是誰啊?”
在阿琰去世後的第四個秋天裡,阿娘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相遇和離别在這條漫長的道路上早已屢見不鮮,我和長姐站在岸邊,看着又一個親人走向了象征着死亡的對岸——這種無法回避的痛苦将我們折磨的遍體鱗傷直至身心麻木。送葬的隊伍像是草叢裡的白蛇般蜿蜒前行,将我們一路送至了阿娘的墳前。望着石碑上那嶄新的“趙門齊氏惠娘之墓”,長姐用滿是疲憊的語氣同我說道:
“阿鸢,你以後可千萬不要走在我前邊兒。”
“這哪裡是我能說的算的。”
阿娘走後,日子還是要照過,我依舊時不時會回去趙家,以前時陪阿娘,現在是陪長姐和文嫣。長姐并沒有待在家裡守孝三年,西南叛亂,她得了軍令馬不停蹄地趕去了戰場。
對于我這種頻繁跑回娘家的行為,謝小五他娘一直視若無睹,偶爾還會出手幫着料理家事。這些年因為我的緣故,謝小五他娘對我阿娘多少有些埋怨。我嫁到謝家以後他兩的關系也遠沒有我小時候那般親密要好,每當趙家出現重大變故時,她總會出現在阿娘身邊出言安慰。我曾經還撞見過婆母悄悄叮囑長生多陪陪外祖母,她說外祖母現在有些不記事,要是對她說了什麼但是對方沒記住的話,那就麻煩長生費點心多說幾遍。
令歡和靜姝也一天天長大了,她們從小就由阿琰帶着啟蒙,雖然兩個人一起讀書識字,但成績可謂是天壤之别。相較于我和謝小五,靜姝那是一點兒都不愛讀書,她總說自己看見字都腦袋發暈,一放下書就拿着根長木棍在院子裡哼哼哈哈地揮舞個沒完。她說她日後要當女将軍,這話一出,吓得謝小五立馬從她手上奪下了長木棍扔出去好遠。
若不是長姐跟她說要想當将軍不能大字不識,恐怕靜姝都不會乖乖的上學堂。但若是有人說靜姝之所以會産生這樣的想法那都是受了長姐的熏陶,那立馬就會有人搬出令歡舉例。
和女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令歡,成了京城裡遠近聞名的才女。不過在大部分人眼中,所謂的才女都是為了日後能順利高嫁的噱頭,就好比當朝太後曾經待字閨中時,謝家三姑娘的才名在京中那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于是有人猜測趙令歡以後是不是要被送進宮,畢竟聖上對女侯頗是器重,想必這才女之名也定是為了日後進宮做準備。
但這一說法很快就遭到了反駁,他們說趙令歡畢竟不是趙家親生的,這樣來曆不明的女子怎麼能被送進宮去呢?
他們說這些話時靜姝和令歡就在旁邊,雖然令歡不怎麼在意,但是靜姝還是被氣得上前掀翻了他們的桌子。
“你們有完沒完?難不成這世間所有才華橫溢的姑娘都是為了嫁人才選擇讀書識字的嗎?”
那些人被茶水濺得滿身狼狽,聽了靜姝的話卻還是梗着脖子理直氣壯道:“不是為了嫁人拿還當什麼才女?區區一介女流之輩,總不能還指望着自己寒窗苦讀高中狀元吧?”
他的話引得周圍人哄堂大笑,令歡将氣呼呼的靜姝拉到了自己的身後,她攔在前邊面對着衆人笑吟吟道:
“人的肉身會形滅,但才華永存。”
“要是先前能有人告訴我有了才女之名就意味着要嫁人的話,那我在人前說什麼都要藏拙,也免得被你們這種目光短淺之徒在這裡評頭論足。”
經此一役,曾經那些關于令歡其實是定安侯私生女的傳言,再度席卷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