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的話還在他耳中回響,所以隻要郡主沒事,他就放心了麼?自己是死是活都不管不問了麼?義父,明明我也是您的孩子,明明我們一起生活了十幾年,難道我在您心目中真的抵不過您這個宗親侄女的一星半點?您真的毫不在意我的死活?隻是因為我們沒有血緣關系,您就放棄我了麼?連找尋一下都懶得找?如果我自己走不回京城,您就打算不要這個孩子了是麼?您就放任我死在異國他鄉麼?
歐陽謙頭暈目眩的時候就會胡思亂想,一個十八歲的少年,在遍地是毒物的地方,時刻警惕自己不能變成那樣毫無知覺的死士,又要提防有沒有毒物攻擊,還時常伴随着頭痛和意志的消沉,完全看不到希望,不知道怎麼往外逃。
鬼酆進來看過幾次,他在檢驗死士的攻擊程度和抗壓程度,歐陽謙在那堆死人裡面待了将近十天,他們不需要睡覺,不需要吃飯,歐陽謙邊提防他們邊觀察這個地方,看看自己怎麼可以逃出去。光是人出去了還不行,他還要找個代替,十天裡他又偷偷做了人皮面具,貼在一個倒在地上的死士臉上,然後他趁鬼酆進來查看的時候,跟在他後面,随着他一起走了出去。
鬼酆後面跟了幾個人,他是毫無察覺,歐陽謙越走越慢,走到最後的位置,連忙躲了起來,見他們走遠了就趕緊跑了,可是他不知道他身上沾染了那些毒物的味道。鬼酆再次進那個地方,發現歐陽謙倒在地上了,蹲下仔細一查看果然有詐,那個人皮面具離遠看還湊合,可是離近了看一看就知道是貼上去的。他輕笑一聲:“行啊,還有這一出呢。”當即召出靈非和靈王聞着氣味去找他了。
鬼酆帶着各種毒物四面八方包抄過去還是給他跑了,他抓了一根燃火的箭,對着稻草堆一箭射過去,攜着風聲歐陽謙聽到了聲音不尋常,一骨碌落下懸崖,他用來避身的稻草堆瞬間燃燒,他抓住峭壁躲起來,一步步往裡艱難的挪,因為腳下沒有踩的東西,歐陽謙隻能靠抓住兩手之間的凸出來的峭壁來支撐整個身體的重量,極其費勁,手掌都被磨破了。
下面就是萬丈深淵,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鬼酆探頭下去望了望,因為底下太深了,他看不到底,就吩咐靈王道:“你下去看看他死了沒有。”靈王的身體探了下去,看到歐陽謙在裡面躲着了,還是繼續往下探,然後過了一會兒又滑行上來,對着鬼酆搖搖尾巴。
靈非吹着自己的指甲,道:“那麼高的深淵,肯定活不了。”
鬼酆依然心事重重,不甘心的不肯走,靈非卻不管他那麼多,晃着身子就走了,“你要是不信,找人下去看一下不就行了?”
歐陽謙都快堅持不住了,整個手臂都在打顫,牙齒幾乎咬碎在嘴裡。
終于鬼酆在看了一會兒之後,道:“回去找繩子。”
靈非帶了人和長麻繩正趕過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的罵着:“好事沒我的份,每次苦差事都是交給我,真不是東西!要不是顧忌他那些歪門邪道,我早就弄死他!”
歐陽謙在一邊的草叢堆裡躲着,他已經脫掉了衣服扔在下面,也用湖水洗了個澡,相信味道已經淡去了,凍得瑟瑟縮縮的看着他們。靈非指揮了幾個人順着繩子往下爬,半天卻沒個動靜,她擰眉嘀咕:“不會是都掉下去了吧?”
上面幾個兄弟道:“這懸崖那麼高,肯定沒活口的,咱們還是回吧。”
靈非左右想了一想,她才懶得幹這個苦差事,将繩子拴在了一棵樹上,沖着崖底笑了笑:“希望你們還能自己爬上來。”然後帶着人洋洋灑灑的就回去交差了。
歐陽謙見此趕緊逃跑,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中衣中褲,在這寒冷的天氣裡,幾乎都要凍僵了。還好途徑小村莊,向人家要了一個開衫和一條棉褲,畢竟能抵點用。
他雖然逃出去了,可是心卻空蕩的厲害,他不知道要去哪裡,義父肯定以為自己已經死了,回去了,也還是在空中飄着,落不到地上罷了。他就像是站在迷霧中,憑着自己往哪兒走,卻哪兒都看不到盡頭。
冷,寒冰刺股的冷,冷到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凍石了的豆腐,一錘子下去,就成了渣。一路上饑寒交迫,看到有人家就向人家讨要點吃的,沒有人家就自己抓東西吃,冬天不好點火,這一路上,沒烤熟的肉他吃了不知道有多少。
可他就是那麼迫切的想回去,盡管茫然的不知方向的走,他走向的方向仍然是元國。
毒氣上來了他就拼命的壓制,壓制不住的時候就浸在冷水裡,像千萬根針一起紮着自己,疼痛能讓腦子更清醒一點,他準備回到京城了讓孤時給自己瞧瞧。
生的兔子、魚,他都吃,迷迷糊糊暈過去的時候,滿腦子都是義父包的餃子,熱氣騰騰的餃子……澆了酸湯最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