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庭回過神來,看了歐陽謙一眼,然後惡狠狠的瞪着他們好半晌,才問道:“他的錢包在哪兒?”
小二渾身發抖,這才知道惹了一個狠角兒,瑟瑟縮縮的望着裡面櫃台:“在第一個抽屜裡……”
龍庭走到櫃台前面,拉開抽屜,拿出歐陽謙的荷包,走出來重新系到他腰間,然後吩咐小厮:“把他們交給官府,至少關半年,再把這個黑店給老子封了,所得贓銀全部充公。”
“是。”
龍庭攙扶着歐陽謙背到自己背上,歐陽謙癱軟成了一灘泥,龍庭隻能背他回去,一路上歐陽謙邊走邊哭,龍庭眼眸裡泛起水霧。
歐陽謙回了王府,整天窩在自己房裡不出門,不去上學,也不去軍營,元臻對他的耐心越來越少,下了朝聽龍庭說了幾點煉兵爐裡發生的事故,詢問要怎麼處理,元臻沒個好臉色,問道:“歐陽謙呢?”
龍庭低着頭,想着措詞:“他這段時間心情不是很好……您要是忙,要不就我先想想辦法……”
“心情不好?小小年紀本事不大,脾氣倒是見漲,朕倒要看看他怎麼個心情不好!”元臻二話沒說就往宮外的方向走去,龍庭心下一驚,連忙一路小跑在後面追趕着,拉着他的衣袖不讓他走,“皇上,老謙是個重情義的人,過了這段時間狀态就會調整好了,您别那麼生氣,人都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您體諒他一回吧……”
元臻揮開他的手,坐上馬車就出宮去了。
龍庭悔的差點沒抽自己一巴掌,幹嘛跟他說這個,直接說他在忙軍營的事不就好了嗎?情急之下隻得找了一匹馬追了過去。
歐陽謙喝的昏天黑地的,地上都是酒壇子,明明平日裡勾勾手指就能擡起的酒壇子,此時因為斷了一隻手顯得格外的費力。元臻一進門就看到了歐陽謙屋裡遍地酒壇,他就跟一個無病呻吟的酸腐文人一樣,如何能不生氣?瞧見他舉酒壇舉的那麼費力,大步跨上前去,扼制住他的後脖頸,逼得他張開嘴,舉起酒壇子直往他嘴裡灌,酒水不斷湧入他的喉中:“喜歡喝酒是嗎?喜歡玩這套失意的悲哀橋段是嗎?喝,給我喝,我看能不能把你這條小命交代在酒壇裡!”
歐陽謙被酒水嗆的直咳嗽,酒不但灌進了他的嘴裡,還灌進了他的鼻子裡,辛辣的無以比拟,完好無損的那隻手下意識的去揮開那個酒壇,抗拒的把臉扭開。
元臻見他膽敢反抗,将那酒壇擲到地上摔得粉碎,一把拎起他的衣領,巴掌一下重過一下的砸到他臉上,歐陽謙痛的嗚咽聲不斷,全身卻軟的跟泥一樣,連伸手阻攔都做不到,直到他嘴裡鼻子裡都噴出了血沫,那鮮紅的血液才讓元臻慢慢冷靜下來,定睛一看,他臉上指痕遍布,已經紅的快要滴血,整張臉腫的一指高,連嘴角都合不上了。
“你不是喜歡喝嗎?你擋什麼擋?嗯?你整天做出一副全世界你最慘的姿态是為了給朕看的嗎?朕到底哪裡對不起你,要你們一起來反抗朕!要你們救命有錯嗎?如果你們需要救命,朕恨不得拿自己的命來救你們!可是到了你們這兒,為什麼要聯合起來傷朕的心!朕隻是珍惜親人,難道朕錯了嗎!你們一個二個的都是畜生嗎!”
歐陽謙眼淚一行一行的流下來,想推開他禁锢自己的手,可是根本沒有力氣:“錯的不是您,錯的是我,義父,錯的是我……上天在懲罰我,懲罰我弟弟妹妹無家可歸,懲罰我,懲罰我義父再也做不了我的家人……他懲罰的不是您的親人,懲罰的是我的親人,懲罰我的親人全都離開我……”
再也做不了你的家人?自己那麼含辛茹苦養大的,就是個滿嘴隻會放嘴炮的畜生!
元臻抓起他的衣服将他整個人都摔了出去,全然不管他會不會磕壞腦袋。歐陽謙重力之下撞到了門檻上,又撞到了欄杆上,然後重重的砸到了地上,那隻廢了的手臂先落地,繼而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在那手臂上面,歐陽謙幾乎痛暈過去,啞着嗓子慘叫一聲,随後陷入了昏迷。
龍庭撂下缰繩,大步奔了過去:“老謙!”小心翼翼的扶起他,那條手臂果然又湧出血來了,龍庭輕輕一掂,歐陽謙生生痛醒過來,喉嚨裡發出悲鳴聲,又歪頭暈了過去,龍庭就再也不敢碰他那隻手了。
元臻看到他胳膊上洇出的血漬,走出門去,問道:“他的胳膊怎麼了?”
“他的胳膊先前被人打斷了,骨頭也傷着了。”龍庭抹了一把淚,将他背進了房間,安置在床上,紅着眼眶道,“您先看他一會兒,我去找大夫。”
元臻面色複雜,坐到床邊去,掀開他的衣袖一看,果真胳膊上包着一層又一層的紗布。萬一不能好全,那他小小年紀豈不是成了一個殘廢?為什麼都要瞞着不讓自己知道呢?如果自己知道他胳膊傷着了,怎麼還忍心打他?元臻看着歐陽謙高腫的臉龐,血液濡濕的嘴角,額上不斷沁出的冷汗,心裡又惱又恨。
大夫急急忙忙的過來了,元臻連忙給他讓位子,大夫剛執起他的胳膊,歐陽謙就生生的痛醒了,龍庭坐到床邊去,安撫的說道:“老謙,是大夫,大夫給你看手來了,你忍一下……”
大夫擰眉,他的情況實在有點麻煩,忙活了半天才又重新打上了闆子,龍庭給了錢送走了大夫。
大夫走後,元臻問道:“龍庭,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他的手受傷了沒人告訴朕?”
龍庭紅着眼睛站起身,道:“老謙心思細膩,自從您認了郡主以後,他就整日郁郁寡歡,患得患失,擔心他努力經營了十幾年的父子感情,都是浮雲泡影。然後你們經曆了幾次不好的事,他就更敏感了,上次您将他擲冰湖,還要殺他弟弟,他幾乎都已經死心了,後來知道小少爺還活着,心情才好了點,可是因為這次的事情,小少爺決定離家,老謙加上這段時間心情陰郁的積累,加上擔心弟弟妹妹在外的生計和安危,才會自怨自艾的跑去喝酒,結果被人偷了錢包,還打斷了手……”
元臻聽了他的話又自責又惱怒,一想到他有可能鑽牛角尖到去自殺,他的心就跟要炸開了一樣疼:“他是朕的兒子,他心态不好的時候朕不應該開導他嗎?為什麼你們都想着怎麼瞞着朕,讓他獨自消化?如果調整心情的期間他想不開了呢?難道你也任由着他去死?然後讓獨自被蒙在鼓裡的朕後悔終生?為什麼不說!”
“對不起。”龍庭低垂着頭,“老謙在您面前,天性自卑,他說的話做的事都帶着讨好和卑微,他可以忍耐您所有的折磨和羞辱,所以即便到了他忍耐不了的時刻,他也做不到反抗您。我知道他的心态不對,事情的做法也不對,可是卻沒有勸服他往正确的道路上行走,沒有讓他長成一個健康的人……真的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