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鉗過他的手腕,把了把他的脈搏,望着他幹淨的側顔,定定的道:“好,我就給你個機會,看看你能翻起多大的浪。”
坐着的那個坐不住了,站起身道:“我們哪有這麼多預算給他?一個病秧子買來做什麼?”
“我自有我的安排。”那人對歐陽謙輕輕笑道,“我可以花五萬兩買了你,但我要你簽的是一張賣身契,條件可以除去你的道德倫常,其餘的事,我要你去做,你就必須去做。”
歐陽謙略微頓了頓,他今日隻是前來看看情況,沒想到事情進展的這麼順利,他還沒有跟元臻請辭,也說不好他會不會放他走。歐陽謙的身子撤開一步,朝他微微拱了拱手:“閣下出手豪爽,是我的幸運,隻是我還沒有跟家主請辭,需要先征求一下家主的意見。”
“你耍我呢?”那人挑起眉頭,一股強大的氣場撲面而來,歐陽謙低聲道,“我今天是想來看下外面有沒有來錢快的路子,并沒有打算今天就做好一切決定。”
“如果你所謂的家主不同意你離開呢?”
“為什麼不同意?”歐陽謙下意識的反問一句,那人嗤笑了一聲,“你不是說他都肯花那麼多錢為你治病麼?你們關系肯定不是一般的主仆吧?”
歐陽謙沉默了一會兒,望着地面上灰暗的青苔,道:“一個快死的人,對他而言,大抵是沒有用處了。”
譽王府
書房裡元臻看着書,餘光瞥見歐陽謙正在兢兢業業的打掃書架,就這樣看了良久,歐陽謙打掃完用手摸了摸,看了看指腹,果真沒有一絲灰塵了,才将雞毛撣子放回原處,然後又去擦花瓶古玩。元臻看得眼睛累,就閉目揉了揉太陽穴,最近總是莫名其妙的心情異常煩躁,還總是夢到當年血流成河的場面,夢到自己死去的爹娘和兄嫂一家,一次次夢到,讓人心力交瘁。還總是夢到幾個孩子自小到大總是不受教的時候,跟自己頂撞的時候,氣得自己腦仁子疼。歐陽謙見狀放下抹布,洗了手走到他身後去,微微躬着身,輕聲道:“老爺,頭疼嗎?奴才給您按一按吧?”
元臻一聽到‘老爺’這個稱呼,就滿心來火,好似歐陽謙并不在意自己現在隻是他的雇主,他對待自己恭敬而疏遠,有的隻是對待客人的禮儀,這讓他心裡憋悶卻又無法抒發。他隻一味的生着氣,沒顧得回答歐陽謙的問題,歐陽謙恭候了一會兒,沒見他有反應,便自己伸手到他額頭上,力道均勻的按了起來。
他以前也經常這樣給自己按摩,那時候他總是會帶着讨好的笑容,按好了之後還要讨賞,笑着問:“義父,謙兒給您按的怎麼樣?”
如今卻已是物是人非,元臻伸手撈過歐陽謙的手把他推到了一邊,陰着臉道:“不用你在這兒裝好心!”
歐陽謙踉跄着後退幾步,看到元臻陰郁的臉色,料想是看自己不順眼了,還是去門外待着比較好,于是站穩了躬身道:“那奴才出去守着,老爺有事叫奴才一聲就好。”
一本竹箋夾着風砸到他的腦袋上,歐陽謙被砸的踉跄着退了兩步,就聽到他壓抑着情緒說了一句:“滾!”
腦門上鑽心的疼,歐陽謙眼睛上浮起了一層水霧,鼻腔上也湧起一片酸氣,不敢再到他跟前,撿起竹箋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放下時才看到竹箋上沾了點血漬,躬身退出了書房,一摸額頭,才發現額頭上被夾掉了一塊肉。
站到了子時,才聽到裡面有收拾書的動靜,歐陽謙連忙走進去幫忙,卻見得元臻冷冷的盯着他看,歐陽謙心裡像是漏了半拍,不安的道:“老爺?”
“你還在喝藥嗎?”
“嗯……今天中午剛喝過。”歐陽謙渾身不自在的回道。
元臻一聲冷笑:“呵,老爺老爺叫的比誰都順口,知道自己隻是個家奴,你倒是有臉喝那湯藥,朕也算是撿到寶了,養了個粗使奴才,結果比養個宰相還費錢。”
歐陽謙聞言低下頭去,因為緊張和慚愧咽了咽口水,然後擡步走至書桌三米處撩衣跪下:“老爺,奴才自知身份,也知身體不好老是生病,實在不該讓老爺如此破費的,奴才說到底跟老爺沒有什麼關系,不該讓您花這個冤枉錢。奴才的身體,大抵是不會好了,您這些日子給奴才喝藥的錢,奴才想還給您,所以……奴才可不可以向老爺提出,請老爺将奴才逐出王府、逐出皇宮?奴才會去外面找尋掙錢的方法,一定把欠老爺的錢都還清……”
元臻被他說的話砸懵了,腦子反應了一會兒才說道:“逐出王府、逐出皇宮?你現在一個病秧子到外面還要找尋掙錢的路子?你憑什麼掙錢?”
“這個奴才會自己去想辦法,奴才跟老爺非親非故的,實不該讓您養着,這些年,您未免太冤了些,奴才一定盡力,把這段日子喝藥的錢還給您,其餘的……也會盡力去還。”
“說什麼廢話,滾出去。”元臻根本沒把他的話當成頭腦清醒時說的話,當即就邊摞書邊打發他走。
歐陽謙眼睛一亮,卻又帶着些許落魄的失意:“您是……同意了嗎?”
元臻聽到他又重複一遍,恨不得再一本書砸過去,可是目光觸及到他掉了一塊肉的額頭,又于心不忍了:“朕讓你滾出去!滾到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