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臻還怔了怔,他以為歐陽謙再迫切也會等上幾天,龍庭老早就來消息說這幾天會回來,他還以為他會等龍庭回來了跟他告個别再走,沒想到已經急成這樣,當即略顯諷刺的笑了笑:“既然你這麼急着走,我也不留你了,你走吧,我會吩咐下去,也會讓那些小厮丫頭守口如瓶,權當王府裡從未有過歐陽謙這個人,從今往後,你我再無半分關系。”說罷擡腳離開了書房,再沒看歐陽謙一眼。
元臻去了自己的房間坐着,久久不能平複心情,忽然覺得内心一陣悲哀又委屈,自己養大的孩子,一直不聲不響的去找自己爹娘,還刻意瞞着自己去找,是怕自己小心眼兒會生氣?你想找爹娘,我不會攔着你,沒道理攔着你,你為何要瞞着我?然後你現在找到爹娘了,這邊就要回你家去了,那譽王府算什麼?我又算什麼?人果然是不能輕易許諾的,你答應了我那麼多事,跪在我面前虔誠的發過那麼多誓,都随着找到爹娘而抛棄到九霄雲外去了。
什麼都沒有了,養了三個孩子,統統都走了,沒一個留下的,下次再回來,府裡就是空空蕩蕩的了,誰也見不到了。
韓江遠猶豫的身影在門口徘徊了很久,元臻出聲問道:“有事嗎?”一出聲才發覺自己竟然哭了,略顯沙啞的聲音襯着鼻音格外明顯,韓江遠在外面的身影頓了頓,躬身道,“老爺快别難過了……”
元臻抹了把臉,整顆心泛起無限的酸霧,猛地吸了吸鼻子,道:“沒有的事,你去庫房拿點銀子給他路上當盤纏,好生送走他吧。”
韓江遠支吾着道:“他……他已經出府了。”
“這麼急?”元臻嘲諷的笑笑。
“老爺心裡别難過,那孩子嘴上不說,心裡肯定是最惦記老爺的,哪怕他不在這兒了,心裡一定也是記挂着的。”韓江遠安慰道,元臻的擦了把眼睛,應道,“啊……嗯,我知道了,沒事。”
韓江遠歎息着走開了。
現在天色已經晚了,所以歐陽謙就找了一間客棧投宿,等第二天再去找那兩個人,晚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腦海裡全都是元臻失落又傷心的表情,他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與他相處的局促神情,還有那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原來自己離開他,他會這麼難過麼?可自己……不隻是他一個家奴麼?甚至這麼久來他近乎殘忍的折磨虐待自己,就好像自己是他的仇人一樣,這樣一個人離開他,不應該是開心的麼?他在難過什麼呢?
小謙兒對着天上冉冉飄起的孔明燈許了願,然後回身兩隻亮晶晶大眼睛盯着義父看,張口問道:“義父,您許了什麼願啊?”
“許願我們家三個小崽子都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長大。”義父一把将小謙兒抱起來騎在脖子上,“走咯,回家了,你筠姨該是做好飯了。”
“義父不想知道謙兒許了什麼願嗎?”小謙兒‘咯咯’笑着,義父笑道,“好,那謙兒許了什麼願呢?”
“許願我們一家人要一直在一起,許願謙兒以後要少惹義父生氣,最好能當個打雜的,為義父鞍前馬後做些瑣事,以解義父煩心。”
“我就知道。”義父哈哈笑着,“我們小謙兒是個戀家的人,也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總是懂得為義父着想的……”
“那義父有沒有什麼獎勵?”
“你想要什麼獎勵?”
“嗯~想要吃皮薄餡多的蝦肉餃子……”小謙兒鬼靈精怪的摟着義父的脖子,義父癢得蹭了蹭他的手,笑着答應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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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眼淚自眼中滑下,歐陽謙将自己蜷縮成了一團,本以為自己長成大人了,可以少許幫到義父一些忙,未曾想,隻是個開頭,卻再也不能為自己的承諾畫上句号了。
因為身體不舒服,歐陽謙一晚上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來退房的時候都陣陣頭暈,走道兒的時候總感覺身體内的器官疼得全都揪在了一起,臉色蒼白的可怕。後來實在走不動路了,視線天旋地轉,他知道自己上了一個小橋,手下意識的去扶護欄,卻扶了個空,整個人都從台階上滾落下去,落地的瞬間腦袋磕到了石頭,暈死了過去。
剛好府裡的小厮今日不當值,結伴出來買東西,回去路上看到石橋那兒圍了一圈兒人,紛紛說着:“這誰家孩子啊?怎麼沒個人來認領啊?”“流了這麼多血,腦袋磕壞了吧?”“看他臉色這麼蒼白,會不會本身就生着毛病啊?”“前面不遠處有個醫館,要不咱們一起把他送過去?”“你可别碰他,要是死了是誰的責任?”
兩個小厮對視一眼,好奇的上前瞅了瞅,結果卻看到是歐陽謙!一時震驚不過,連忙撇了東西給另一個人,自己先沖了進去:“麻煩讓讓,讓讓,這人是我家的……”然後一把背起他在周圍的唏噓聲中送到了就近的醫館去,雖然元臻明令禁止提起歐陽謙這個人,可是此時生命攸關,他們做不到見死不救,還是先救了人要緊。其實他們還覺得奇怪呢,怎麼歐陽謙突然間就要走了,元臻還下令對外一緻稱王府裡從未有過歐陽謙這個人,此時再看到歐陽謙蒼白的臉色,不由得心裡直打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