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謙跟着元臻回了飯桌,就坐在元臻旁邊,曾莊容還在和南風他倆談心,桌子上就少了三個人。歐陽謙老老實實的吃着碗裡的米飯,不伸手去夾一筷子菜,安安靜靜的仿佛不存在,元臻給他夾了菜,他也不拒絕,颔首示謝然後夾起來吃掉。歐陽謙吃完了一碗米飯,元臻将一盤熱騰騰的餃子端到他面前。歐陽謙看着冒着熱氣的餃子,想起今年每每餓的發昏的時候,無時無刻不想着這麼盤餃子,現在就在自己眼前,可他覺得肚子裡脹的一個餃子都咽不下了。
歐陽謙站起身,躬身道:“我吃飽了,很美味,謝謝義父。”
元臻的臉色馬上就沉了下來,那麼一小碗米飯,照着他以前的飯量,十分之一都沒有,元臻氣的胸口都在劇烈的起伏,但礙于人多,還是壓在自己心裡,道:“吃飽了就滾,還想讓我請你是怎麼着?”
歐陽謙沒有任何過激的反應,就好像沒聽到一樣,躬身退了出去。
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時候,歐陽謙就默默的站在最不顯眼的位子,安安靜靜,一點點聲音都不發出,被人提名的時候才會腆着臉笑笑,然後繼續沉默。這一點也不符合元臻本來的目的,他是想讓他跟大家融入到一起來玩,結果他站在一邊跟個下人似的,不打岔不說話,如果不提到他,他可以一整天一動不動,這無疑讓他又火大又郁悶。
其實歐陽謙隻是想盡量不說話,就不會輕易被隐淵抓到錯處了。
晚上的時候元臻還要回宮去,歐陽謙也想跟着回去,元臻皺眉訓斥道:“你不趁着這個機會好好跟師祖說說話,還往宮裡跑做什麼?”
歐陽謙抿了抿嘴唇:“我嘴笨,怕是這輩子都哄不得長老高興了,還是不在他眼皮子底下礙眼了。雜役房這陣子肯定很忙,先前我被貶黜,雜役房上下對我都頗為照顧,我想回去搭把手。”
元臻沒好氣的瞪了他半晌,然後甩袖離去。
歐陽謙就在後面自己走着,他最初住不慣雜役房,睡不暖和也吃不飽飯,可是現在雜役房卻是他待的最安心的地方,真是諷刺。經過集市,看到有賣糖葫蘆的,他就買了串糖葫蘆邊吃邊走,心裡太苦了,果然吃點甜的,心裡也跟着亮堂起來了。好餓啊,要不先吃點飯再回宮去吧,畢竟雜役房也沒有多餘的口糧……
走着走着覺得有人在看自己,擡頭一看,元臻正在前面等着自己,原是吃個糖葫蘆沒什麼的,此時他卻局促的渾身都不自在,尴尬的笑了兩聲,剩下的幾顆也吃不進去了。
元臻輕笑一聲:“我說你怎麼走這麼慢,覓食去了,在家沒吃飽是怎麼?”
歐陽謙撚着糖葫蘆的簽兒不知所措,半晌兒才躬身說道:“抱歉……”
“吃個糖葫蘆有什麼好抱歉的?”元臻道,“走吧,一起回去。”
“是……”歐陽謙快步走了幾步到他身後,元臻放慢腳步跟他并肩走,歐陽謙一直低着頭,糖葫蘆拿在手裡也不吃了,元臻道,“吃完啊,别浪費。”
歐陽謙舉了舉,又垂了下去,他其實很想問元臻,朝服的事,他是不是也猜忌自己了,可他問不出口,低聲道:“義父,要不過年我就在雜役房過吧,我東西都在那,搬來搬去的也麻煩,雜役房也挺熱鬧的,不冷清……”
“說什麼胡話?”元臻蹙眉,“雜役房能有什麼東西?大過年的不回家在那破地方待着做什麼?”
歐陽謙笑了笑:“府裡人多,少一個也還是熱鬧,長老難得回來幾天,你們一家人好好過個年吧,我其實在哪兒都一樣……”
“我們一家人?”元臻停下步子,“歐陽謙,你要是再說這種不着邊兒的話,我要抽你别怪我!”
歐陽謙也停下了步子,沉默了一會兒,道:“是我不會說話,請義父寬恕。”
元臻知道他犟,也沒硬跟他吵,隻是臨時決定了把過年的地方從王府換成了皇宮。
西軒派了使者前來,隐淵也知道他們的目的,他雖然常年在外,但手中勢力不少,隻是他現在年紀大了,不想管朝政上的一些事了而已,所以元臻和歐陽謙在宮裡發生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當年歐陽謙還小的時候,隐淵一直在猜忌他的身世,處處看他不順眼,有一次就趁着簡譽不在家,找個由頭想處死他,卻沒想到簡譽提前回來了,歐陽謙還剩一口氣的時候他趕到了皇宮。歐陽謙渾身是血的往他那邊爬,邊爬邊哭着叫義父救命,簡譽摟抱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憤怒和傷心,額上的青筋都爆了出來,卻被狠狠壓下去,隻說了句:“謙兒是簡譽的兒子,師父以後要責罰,還望不要隔過簡譽。”然後一個月沒跟自己說一句話,整天陰沉着張臉,直到歐陽謙痊愈了臉色才稍稍好看些。
如果自己真的殺了歐陽謙,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來。如果可以趁着這次機會,把他送出元國,西軒必定會要他的命,可以了了自己的疑心,元國也不會擔心會落到外人手裡。
年初夜這一晚,元臻放下了國事,一家人一起去京城街上逛街,猜燈謎,買禮物,回來都累得不輕。回來之後元臻親自調餡包了一下午餃子,準備自己親自做一頓飯,曾莊容跟他一起忙活個不停,幾個孩子就一直在吃買回來的零食,太陽快下山的時候龍庭和芳時才各回各家。本來元臻是要留他們一起吃的,但是他們家裡都有老人,所以就讓他們回去了,孤時年邁的父母還從鄉下過來了,等過完年元臻和曾莊容還要去拜訪他們。
等到所有飯菜都做好,元臻累的捶了捶腰,招手喚了馮士安過來:“去叫歐陽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