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訣竅?”
“喂狗的訣竅就在于,你不能對它太好,這樣容易恃寵而驕,他之前屢屢那麼放肆,就是朕給慣出來的。但也不能對它太差,否則别人給它點好處它就跟人跑了。在就在于,你不時常對它好,每次卻都能讓它記到心裡去,這樣才會對你誓死效忠,黯然神傷的時候,讓它自己抱着那過去幾次難忘的恩情,它也就自己熬過來了。”元臻的聲音并不冰冷,甚至帶着笑意,可是歐陽謙卻已經渾身發抖,眼淚控制不住一顆一顆的滑落下來,臉色愈發蒼白,緊緊咬緊嘴唇,才能控制自己不出聲音。
“你是說?”
“先前他身子不好,朕帶他去找了蕭聞醫治,前前後後花了不少于十萬兩銀子,就是指望着他活過來能繼續為我所用,他正感激朕救他的恩德呢。眼下剛過了十五,朕剛賞了他幾件衣服,他正高興地沒邊兒呢,現在通知他,豈非讓他知道朕早有欲圖?那就算讓他前往西軒他也會暗中搗亂,朕明面兒上是獎賞他跟着朕那麼久辛苦了,實則這幾件衣服就是狗鍊子,讓他牢牢在朕手中,朕剝了他的皮,他還在對朕感恩戴德!讓他自己體諒朕的難處去西軒,和朕抛棄他讓他去西軒,您覺得,哪個法子更有效?”元臻得意的聲音在歐陽謙耳中越來越模糊,歐陽謙握緊雙拳,指甲死死的掐進肉裡而渾然不知……
“希望是你說的這樣了。”
“不然還會是哪樣?難不成朕堂堂一國之君真當這來曆不明的孩子是親子?隻不過是看他為人愚忠愚孝,可以讓朕來回擺布罷了。”歐陽謙似乎失了心一般深一腳淺一腳往回走,元臻的聲音漸漸遠去,走到門口呆呆愣愣的看着門匾卻不願進去,轉身往走廊一邊快速走去。
走到走廊盡頭,歐陽謙使命的摳着喉嚨,把今天吃的全都吐了出來,還又吐出些酸水。歐陽謙跌坐在地,雙手緊緊圈緊了雙腿,把臉埋在腿裡痛哭流涕。
原來一直以來,您皇上真是把我當成一條狗,拿捏自如?我明該知道是這個結果的,我早就該知道是這樣的,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為什麼我會感覺五髒六腑一直在不停翻湧?為什麼我會這麼難過,難過到想一頭撞死算了?
早在很久之前您就跟我說過的,我一個來曆不明的小畜生不配做您的孩子,可是每次在我絕望想要放棄之時,隻想要安安分分做好本分之時,您就會偶爾施舍給我一點溫暖,會柔聲問我為什麼不吃飯,為什麼生病了,為什麼不吃藥……
原來您讓我睡龍床,生病時候喂我喝藥,餓肚子時候嚴父般呵斥讓我吃飯,時不時賞賜我古玩珍藏,都是您喂狗的技巧而已……
是我不該不自量力的,是我不該存此妄想的,是我不該在您偶爾露出溫柔的一面之時,還當您是我父親,以為您是心疼我才會偶爾掩蓋不住流露出真性情的,一直都是我自己不自量力,是我自己作繭自縛罷了……
“譽兒,我希望你不是騙我的,總之我就一句話,單單一個孽畜,就可以兩國交好,不傷一兵一卒,這是每個國君都應該做的事,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隐淵說完這些話就轉身離開。
元臻躬身恭送師父離開,才暗自吐了口氣,師父真是咄咄逼人,硬是逼我說出那麼多難聽話才給我些時間仔細斟酌,然後又無奈的笑着搖頭,自家師父向來都是說一不二,連自己都不能違背,看來這次謙兒真得去走一遭了……
可是該怎麼跟他說呢?表達不好了他又要誤會自己不要他了,他那樣活在自己世界裡的人,一旦誤會了就會鑽牛角尖,把自己逼的苦不堪言,好像自己是全世界最悲慘的人,任誰怎麼勸都不聽。
心裡想着就走了回去,回去看到歐陽謙在床邊坐着,隻穿了一身中衣,隻是看着他的樣子顯得格外透明,仿佛飄飄欲仙。頓時心裡急了起來,幾步跨過去,扯了他進被子,怒斥道:“幹什麼呢你!大冷的天坐這幹什麼?想再生病喝藥是不是?”
歐陽謙毫不反抗,被元臻扯得進了被子,呆呆的看着元臻着急的臉龐,嘴角扯了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他竟是扮的這樣像,就算知道真相,也差點被蒙騙過去,暗暗罵自己,歐陽謙啊歐陽謙,是你自己不争氣,見不得别人對你一點點好,就巴巴的貼上去……
元臻看着歐陽謙看自己表情臉色那麼奇怪,心下疑惑,卻也沒做多想,歎了口氣:“那麼大人了,該是知道照顧好自己了,若是連你日常起居都要朕督促着,那朕豈不是要忙死了?”這句話有大半玩笑意思在裡面,元臻慈愛的揉了揉他的頭發,畫面溫馨。
歐陽謙輕聲問道:“義父剛才去哪兒了?”
“朕就出去轉了轉,你先睡,朕進去洗澡,困了吧?”元臻邊說邊起身脫衣,歐陽謙看着他的身影越來越遠,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
元臻洗好澡出來,看到歐陽謙睜大了眼睛看着屋梁,一眨也不眨,就是那樣看着,一動不動。
元臻心裡好像漏了一拍,剛才還那麼活蹦亂跳的人,現在怎麼安靜的有些不真實?坐在床邊,手在歐陽謙眼前揮了揮:“看什麼呢?”
歐陽謙視線從屋梁轉向元臻,輕輕的說:“希望可以在梁上看明白義父對子逸的真心。”仿佛如一襲薄冰,輕輕一捅便會碎裂。
“你小子!行了,早點休息吧。”元臻轉身走去龍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