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後,元臻開口問道:“醒了?”
歐陽謙乖巧的點點頭,依舊依賴的看着元臻。
“有什麼想問的嗎?”
歐陽謙搖頭。
“那有什麼想說的嗎?”
“謙兒願随西軒使者前往西軒……”氣息微弱的聲音。
“想好了?”
“是……”
“理由?”
“這是謙兒的使命……謙兒一定不辱使命……”
元臻抓了他的手,輕輕地揉着:“你願意朕還不舍得我一手養大的人去給他填墳呢……”
歐陽謙帶着放開一切的微笑,腆着臉虛弱的說道:“謙兒想幫義父分憂,請義父成全。隻需犧牲謙兒一人,便可維持兩國和平,讓百姓免于災難,舍謙兒一個沒關系的……”
“朕還沒廢物到要你去幫朕疏通道路。”
“謙兒昏迷的時候想了一法,可以讓義父赢得徹底。”
“說。”
“我與西軒太子結怨甚深,我可以故意激怒太子,讓太子氣急敗壞,沐赢愛子如命,必定以此要挾義父答應一些不可理喻的要求,義父隻管假裝投鼠忌器,割地三分,讓西軒王放寬了心更加侵略土地,此時義父已算是請君入甕。擒賊先擒王,到時義父盡管帶兵包抄,殺他個措手不及,西軒便是義父囊中之物了。”因為剛剛醒來,歐陽謙的聲音還是比較沙啞的,臉色也十分蒼白,好像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還沒睡醒。
元臻淡淡的聽他說完,失了魂一般重複道:“假裝投鼠忌器?”過了很久才說道,“他如果狗急跳牆,豈非對你不利?”
歐陽謙微微一笑:“如果謙兒真的能撐到那時候不死……謙兒再不濟,自裁的本事還是有的,待到義父将西軒納入元國版圖,謙兒也算不枉此生了,百姓都知道是義父英明神武,謙兒安心長眠地下,也會感激義父的恩典。”
“聽你不管怎麼計算來計算去,這條命你都不想要了就是了?”元臻心底結了一層九尺寒冰。
“呵呵……”歐陽謙低聲笑了兩聲,“我十九年前就該死的,是義父給了我一口飯吃,才活到了今天,臨了臨了還大病一場,勞煩義父照顧,實在心中愧疚至極……若非還有一點利用價值,謙兒早該自行了斷的,臨死前還能為義父做點事,也不枉義父喂了謙兒這麼多年飯。”
“朕看剛才的話你還是沒聽明白,朕說你是朕心裡最珍貴的人,朕不許任何人動你一根手指頭。”
歐陽謙閉上眼睛,澀聲道:“義父别再拿我尋開心了,我真的承受不起……不想再聽這些了…… ”
“睜開眼睛看着朕!”
歐陽謙此時還是沒膽量違背他,勉強睜開眼睛,淚水一覽無遺,元臻上去就是一巴掌,歐陽謙臉偏向一邊,嘴角溢出血絲,元臻指着他罵道:“哭?一個大男人整天哭哭啼啼成什麼樣子!朕怎麼看你也就是不敢面對現實,被朕說的話傷到了就一個人賭氣睡覺不蓋被,故意生病暈厥,這樣逃避現實的做法怎麼可能是你歐陽謙做出的事!你可是元國三軍統帥,周遭各國聞風喪膽的奪命閻王!可是你呢?你就知道哭,就知道傷心!啞巴吃黃連苦到心頭都從來不跟朕說!朕就這麼不值得你信任?朕說好聽的你總以為朕在騙你,說一句難聽的你立馬就自怨自艾的相信!朕怎麼就怎麼冤大頭,攤着個你這樣的兒子!”
歐陽謙眼淚大串大串的流下來,‘哇’的一聲哭開了:“您都知道我沒有人要,您都知道我愛多想,我不是您親生子,我怎麼能做到那樣的自信?毫無道理的相信自己在您心裡是有分量的?我相信?我能相信什麼?我頂多隻能相信您對我的每一次好都不是應該的,您賞我一塊糖,我剝一層皮還給您還嫌不夠,直到把自己削的隻剩下骨架都不覺得多……所以我每次為您的犧牲都是應該的,為您死八百次都是應該的!”
“你别給朕陰陽怪氣的說話!”
“您還要兇我!”歐陽謙嘶聲喊道。
說完自己趴在床鋪上痛哭流涕,眼淚溻濕了大片被褥,似乎要把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哭過來一遍,哭的元臻也跟着紅了眼眶,哭的元臻心裡柔軟的一塌糊塗,哭的元臻俯身把他摟到懷裡,還在哭。
待到他伏動的頻率漸漸緩下來,元臻才兀自抹去眼角的淚珠,啞着聲音罵了一句:“傻小子。”
歐陽謙困倦極了,不消一會兒便入夢了。自從高燒過後,他格外嗜睡,體格極度虛乏,即使醒了,每每也都是昏昏沉沉的樣子,醒着一會兒便會再次入睡。好好的一個大小夥子變成了這樣,元臻心中的憐愛和愧疚幾乎将他淹沒,可是懊悔也沒有用,說過的話收不回,他也不可能裝作沒聽過,現在能做的就是彌補,他現在連奏折都搬來這裡批閱,隻為時時關注他的狀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