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從躬身回道:“聽看門的說,他醒來之後一直很安靜,坐在圍欄前面總是看着遠方的天空,和天上的鳥兒,不說一句話。”
段毅擡首凝神,緊皺着眉頭,終于叫上随從跟自己一起去看他一眼。
到了閣樓,發現地上都是灰黃的落葉,堆滿了地皮,段毅擡頭望去,看到一個骨瘦如柴的人披散着頭發坐在圍欄跟前,雙目失神的看着遠方,面上帶着一絲祥和。
段毅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不過兩個月,這個瘦的皮包骨的人是誰?
讓随從在門口守着,自己大步跨上去,等他上了閣樓段言徹還是沒有發現,他終是知道自己耳朵也聽不清楚了,感官削弱,五識盡喪。
段毅大口喘着氣,雖然恨極了他背叛自己,可是看到他這幅樣子,自己心裡如同刀絞,他怎麼也不肯相信這是自己那意氣風發的兒子!
段言徹終于發現段毅來了,沒有感到意外,起身跪下行了大禮:“阿徹不知皇上莅臨,請皇上恕罪……”
段毅慢慢走過去,為什麼感覺心裡好像有一絲東西一閃而過,卻怎麼也抓不住了?為什麼我的阿徹瘦的隻剩下皮包骨了?一股強烈的恐懼感猶如一隻巨手捏着段毅的心髒,似乎要捏到爆裂。
扶着他的肩膀,眼淚在眼眶中打轉:“阿徹,阿徹,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變得這麼瘦?你是不是生氣父皇不來看你?所以你賭氣不肯吃飯?是不是?你生父皇氣是不是?你為什麼這麼瘦……”
段毅餘光有看到他右臂飄忽的袖子,一把抓過去,卻是空空的袖管,控制不住的眼淚成串的滑下來,崩潰的嘶吼道:“是誰!是誰把阿徹的手砍斷了!我兒子的手呢!去哪兒了!”
段言徹眼神迷離,看着段毅的身子有好幾個重影,微微笑道:“我有好好吃飯,按時睡覺,還會喝水……右手沒有力氣,拿不起筆,端不起杯子,捅了很多刀都沒有感覺,砍了也不疼的……”
段言徹一邊說着一邊傻傻的對着段毅笑,段毅緊緊把段言徹摟在懷裡,嘴裡不住嗚咽的哭喊:“我的兒子……我的阿徹啊……”
段言徹渾身的傷一直沒有痊愈,骨頭也根本沒有接好,被段毅這麼一摟,疼的整張臉都扭曲起來,卻滿足的笑了出來:“終于給我等到了……我還以為,等到我死,您都不肯原諒我,不肯來見我的……”
段毅像是被什麼驚吓到了一樣,大叫一聲松開捂住他的嘴:“阿徹隻是餓着了,父皇帶你去吃飯,你想吃什麼父皇讓人給你做,你多吃些飯就會胖起來的,阿徹聽話,父皇帶你去吃好吃的啊……”
“皇上……阿徹吃不下,胃痛……阿徹喝水就好了……”段言徹虛弱的對着段毅微微的笑,無神的雙眼,蒼白的臉色,削瘦的臉龐,幹裂的嘴唇。
“阿徹胃痛?胃痛為什麼不傳太醫呢?為什麼要一個人忍着呢?沒關系的,父皇帶你去看,太醫給你開了藥,你吃了就會好的,胃不痛了就可以吃飯了……”強烈的不安占據着他的心,段言徹的狀态差到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怎麼也想不到僅僅兩個月不見他就已經瘦的快成了一具幹屍。好像渾身一點血都沒有,臉上,嘴唇上,一點點血色都沒有,怎麼會呢?人體内是有很多血的,我的阿徹為什麼蒼白到這種地步?
他怎麼也想不到因為自己為人不善的原因,宮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隻是攝于他的威嚴不敢說出來罷了。其實人心倒戈,早已不在他這裡。段言徹從牢中出來之後,四處皆傳段言徹得罪其父極深,恐怕不久于人世。接了骨又來看了兩次就再也沒來過,任由他自生自滅。在這荒僻偏遠的小閣樓中,除了每日送飯的人,根本沒人踏足,都覺得這裡晦氣。就連送飯的人都每天對他沒有什麼好臉色,久而久之加上胃痛,也不想看到那送餐人的臉色,每次都怎樣送來怎樣端出去,那人也就樂的不用跑腿。
吐血、自殘、斷臂,早已失血過多,再加上平日裡送來的都是殘羹剩飯,毫無營養可言,就連喝口熱水都是異想天開。因為打的太重,傷一直沒好,吃的馊食涼食刺激肺腑,造成胃病,平日裡僅僅靠喝水維持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