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白天去軍營,業餘時間在外面做散工,飯點還要回去給蘇九做飯,每天忙的腳不沾地,她是個急性子,有時候脾氣上來了火氣很大,但每次回到家都是極盡溫柔的,從不大聲跟蘇九說話,有時候晚上回家給蘇九做了飯,她還要出去做工,直到月亮高高挂起才拖着困倦的步伐回來,就這樣奔波了數日都已經累到身體都要散架了。做散工地方的老闆還是個斤斤計較的人,發給工人的工錢總是會少許多,大家都怨聲載道的,可為了生存又不得不低頭,隻是柒休觐本就掙得不多,這樣手頭就更緊了,她又不能為了錢去跟老闆鬧翻,可還指望着他給自己吃飯的錢呢,隻得憂心忡忡的領了錢,計算着每頓都能給蘇九做什麼好吃的。
她沒想到歐陽謙又找上了門來,她回家的路上看到他正在往自己的住所走,心裡‘咯噔’了一下,小跑上前就攔住了他:“謙帥?請問你找誰?”
歐陽謙打量了一下她風塵仆仆的樣子,穿着一身素衣,手裡提着分量極少的鮮蝦和蔬菜,好像正從外面回來,正色道:“找你。”
柒休觐又想起了那日在青樓裡的聲音,臉上帶了幾分嫌惡,況且她正每天因為九九的病情和錢的事發愁呢,當下也沒個好臉色:“我們之間的事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忙得很,沒工夫跟你來回掰扯那點破事,請你以後别再來煩我。”說罷就往客棧裡走,歐陽謙就跟着她走,走了這幾步柒休觐心裡卻思量了很多,他跟别人在一起是他的事,他已經瞧不上自己了,既然這樣,那他跟誰在一起,跟自己有什麼關系?為什麼跟他置這個意氣?他那麼有錢,還是要撈一筆分手費,能撈到的話自己不就不用發愁錢的事了?回身便帶了幾分讨好的笑容,道,“我說謙帥,您看我們好歹也好過兩年,您這麼有錢,不如給我一筆分手費,我要的不多,隻有四千兩,你給我四千兩,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怎麼樣?”
歐陽謙冷着臉道:“做夢。”末了還諷刺的瞥着她笑了一聲,“四千兩?你胃口還真不小,以為自己是天仙啊?”
柒休觐見來軟的不行,就馬上變了臉:“義父先前給了我十萬兩,我一個子兒都沒舍得花,你給我四千兩又能怎麼樣?我要這筆錢救命的!你不給我,那我就去找你那位未婚妻,告訴她你以前成過親!”
歐陽謙諷刺的笑了一聲:“她還沒過門呢就已經給我操心納妾的事了,你要是想去自讨沒趣,我也沒意見。”
柒休觐下意識的冷笑一聲:“那她還真是大度。”然後低下眼眸去,他的事已經跟自己無關了,自己也就沒有立場去管那麼多,現在還是想着怎麼能在他手裡敲到一筆錢,好解了這個燃眉之急,心裡思忖了一會兒,口氣又軟了下來,小步蹭了過去,兩根手指扯着他的袖子小幅度的晃來晃去,“謙帥就大方一點嘛,你看我都那麼大年紀了,這手頭上沒有一點積蓄,怎麼找下家啊?您就當可憐可憐我,給我一筆錢吧,我真的很需要……”
歐陽謙抽回自己的衣袖,揚手撣了撣,睥睨着她:“我這身衣服四百七十兩,你碰髒了賠得起嗎?”
柒休觐連連抽出自己的絲帕來狗腿的給他擦了擦,讨好的笑着:“不好意思,您别跟我一般見識……”
歐陽謙心裡松動許多了,想跟她好好聊聊,望了望樓上,道:“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柒休觐為難着:“九九在屋裡休息呢。”九九一直對他的敵意自己又不是看不出來,她這樣外柔内剛的性子,柒休觐還真得顧慮着,萬一她再生了氣,加重了病情,那就更得不償失了。歐陽謙的臉色又沉了下來,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似乎在壓抑着自己不斷翻湧的怒氣,“你現在好這口了嗎?你不嫌丢人我都嫌惡心!”
柒休觐心底裡一沉,心想你底下那根東西都不知道碰過多少人了,我還嫌你惡心呢,你有什麼資格來指責我?登時凜眉道:“我惡不惡心關你什麼事?這錢你到底給是不給?我們成過親就是元國律法承認的夫妻,你現在跟别人成親,就是背叛了我,告到衙門裡去你也沒理!這錢你該給我!”
“有誰能證明我們成過親?”
柒休觐定定的道:“承叔是我們的證婚人,還有……老天也知道。”
“像你和承叔這樣的無名小卒,我稍微動一下手指,你們就能消失的無影無蹤,還拿這個威脅我呢?”歐陽謙嘲諷的笑了一聲,柒休觐心裡一震,一時間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如果把别人牽扯進來就太糟心了,示弱似的微微垂下了腦袋,歐陽謙看她似乎服輸一般的低下頭,心裡有點得意于自己勝了一次,又道,“你說我,那你呢?光是營裡,我看你就跟不少人暧昧不清,還弄了個女人養在屋裡那麼多年,你算不算背叛我?自私自利,什麼事都隻想着自己的人,沒資格質疑我。”
柒休觐紅着眼睛,一手指着外面:“那你就給我滾。”沒從歐陽謙這兒要到錢,柒休觐倒好像覺得丢了一大筆錢似的,你又不差這點錢,明明就該給我的,憑什麼不給我!你給了我錢,我徹底從你眼皮子底下消失,這還要多好的事?我沒錢,九九又病得挪不動路,你如果不嫌煩就整天對着我這張老臉吧!
每過去一天,柒休觐的焦慮就會多幾分,有時候都會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半夜醒來就摸一摸旁邊的人,生怕她沉睡過去九九有什麼異常自己不知道,然後一覺醒來九九就涼了,有天梳頭的時候柒休觐望着木梳上掉下來的大把頭發,背着九九偷偷的抹眼淚。
柒休觐側躺着望着放置在枕頭前方的鑰匙,手指在上面摩挲來摩挲去,不是沒想過賣了廣州那處房子,那房子雖然是歐陽謙買的,但房契上寫的是自己的名字,那時候歐陽謙為了讓自己安心,做了很多。可是這幾年不管再難,她都不願意賣掉他們的家,那裡存在着他們一起生活過的痕迹,有太多對她來說美好的記憶,她不願意讓别人住進去,哪怕這幾年一直空着,哪怕賣了那房子就能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還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