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沒想到他在衙門跟前也能如此目無王法,嘶吼着隻欲上前與他厮殺,卻被人攔着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如何?死了人你就開心了?别說今天死的是這小喽啰,哪怕是朝廷官員,你看誰又敢動我?無知鼠輩。”
柒休觐看着那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老人,渾身散發着無盡的寒冷,她小步走上前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我是想提醒你,你一個平民百姓,爬到了一營将軍的位置,就以為誰都得賣你面子,異想天開啊你。我們納蘭家已經存在幾百年了,你真以為你手裡攥着的那點證據能扳倒我?”納蘭世康摟住她的後背,柒休觐隻感覺像是一條毒蛇趴在自己背上,面前是納蘭世康得意的嘴臉,“在隴安,沒人能動我們納蘭家,了解嗎?你若再不收手,呵,你也不想自己好看的畫像傳得滿天飛吧。”
柒休觐慢慢推開他的胳膊,恨得牙根都在打顫:“拿開你的髒手,就算跟你們魚死網破,我也要把你們這些敗類拉下來。”
納蘭世康點了點頭,轉頭就吩咐阿钊:“去,找隴安最出名的畫師,她的樣子你記得啊?把她的模樣畫下來,整個萬兒八千張,在隴安最高的樓上,往下撒。”
柒休觐氣得渾身都在抖,阿钊瞥她一眼,笑道:“是,我一定會辦好的。”
納蘭世康輕佻的用手背抽了抽她的臉:“小婊子,你最好祈禱這輩子别再落到我手裡,不然,三年前的那些把戲可滿足不了我了。”
瞧見納蘭世康等人嚣張離去的背影,那些人面面相觑了好一會兒,才有幾個唯唯諾諾的湊了過來:“姑娘,不是我們不幫你作證,隻是他們派人去威脅我們的家人,如果敢說對他們不利的事,就讓我們血濺當場,我們實在是不敢哪。”
柒休觐洩了一口氣:“我猜到了。”
“姑娘,要不,要不你也别跟他們擰下去了,他們勢力太大了,我們惹不起啊。”
柒休觐望着天邊的雲彩,自暴自棄的笑了,那笑容卻比哭還難看:“沒人會跟自己的安危過不去,誰都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可是被關在那那座基地裡的姑娘們,被人淩辱踐踏,哭着向人求助,卻從來沒有人理會,一點生存的希望都沒有。翎淑閣裡瘋掉傻掉的人,亂葬崗裡屍體腐爛發臭的人,生前到底都經曆了什麼呢?她們本該有着美好人生,卻被這些人渣毀掉了……做了這麼多缺德事,卻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高人一等的生活,如果我不把這個案子打赢,接下來他們還會糟蹋更多的人。”
她們紛紛歎息着:“可是,可是我們這些小老百姓,真的惹不起他們這些人啊,萬一找不回公道,還賠上了性命,這多不值當啊。”
“是啊,他們跑去威脅我家老頭子,說如果我們女兒不管好自己的嘴,我們一家老小都等着進棺材吧,唉,真是什麼世道啊……”老婆婆忍不住抹了把眼淚,“我們女兒也是個又乖巧又懂事的姑娘,跟我們分開這麼長時間,好不容易回來了,一天到晚的都不說話……”
柒休觐低下頭去,一滴眼淚落了下來:“有一個小姑娘,他哥哥托我去救她,她耳朵聾了,舌頭也沒了,說不了話,也聽不見聲音。她很堅強,遭受了這樣的事也沒有自暴自棄……她哥哥陪着她慢慢修複她的内心,我是看着她一點一點變化過來的,從一個柔柔弱弱的驚弓之鳥,變回了愛笑的小姑娘。可是他們還不肯放過,又來抓她,眼見着帶不走她,就親手殺了她。”柒休觐閉上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殺了她,一點猶豫也沒有,她好不容易又重新熱愛生活了,他們殺了她……”
“這些個畜生啊……”他們紛紛憤慨,“一定會遭報應的!”
柒休觐吸了吸鼻子,把眼淚給擦掉:“你們被人威脅,我也不逼你們出來作證,我從别的地方入手,再去調查調查。”
他們雖然也很想幫忙,可誰不怕死呢?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結果往裡頭搭命,沒人會願意。
“我們雖然活了一大把年紀,可,可我們不如你啊……”一個上了年紀的大伯哽咽道。
柒休觐安慰的笑笑:“你們都拖家帶口的,有顧慮也是應當的,我隻有一個人在這,沒什麼可怕的,最多不過一條命,人生自古誰無死呢。”
“那你萬事要小心啊。”
“好。”
柒休觐回到家中倒頭就睡,腦海中盡是那老人家慘死的模樣,她把屍體送回了他家,才發現他就是個孤寡老人,連個伴兒都沒有了,鄰居聽到動靜了,歎息道說了聲:“哎,都跟李老漢說了,閨女都丢了這麼多年了,早就沒希望了,老伴兒都為了找閨女失足跌死了,他還去摻和,能鬥得過人家嗎?”
原來是李老漢聽說了有人狀告永生基地,覺得找回女兒有望了,才拖着不方便的腿腳去了衙門。結果卻瞧見了正義終究打不過邪惡,平民終究戰不過勢力,女兒依然沒消息,自己卻被當作威脅她人閉嘴、彰顯勢力的工具,一刀捅進了肚子裡,死前盤旋在腦海中的最後一個念頭是,閨女是不是還活着,還是早在自己和老伴兒不知道的哪一天,已經魂歸黃土了。
柒休觐安葬了他,看着凄涼的墓碑,心内升起無盡的迷茫。